往歳士人多尚對偶為文。穆修、張景輩始為平文,當時謂之古文。穆、張嘗同造朝,待旦于東華門外,方論文次,適見有奔馬踐死一犬,二人各記其事,以較工拙。穆修曰 :「馬逸,有黃犬遇蹄而斃 。」張景曰:「有犬死奔馬之下。」時文體新變,二人之語皆拙澀。當時已謂之工,傳之至今。
按《史記年表》,周平王東遷二年,魯惠公方即位。則《春秋》當始惠公,而始隱,故諸儒之論紛然,乃《春秋》開卷第一義也。唯啖、趙都不解始隱之義,學者常疑之。唯于《纂例》隱公下注八字云:「惠公二年,平王東遷。」若爾,則《春秋》 自合始隱,更無可論,此啖、趙所以不論也。然與《史記》不同,不知啖、趙得于何書?又嘗見士人石端集一紀年書,考論諸家年統,極為詳密。其敘平王東遷,亦在惠公二年。余得之甚喜,亟問石君,雲出一史傳中。
遽檢未得,終未見的據。《史記年表》注東遷在平王元年辛未歳,《本紀》中都無說,《諸侯世家》言東遷卻盡在庚午歳。《史記》亦自差謬,莫知其所的。
長安慈恩寺塔,有唐人盧宗回一詩頗佳,唐人諸集中不載,今記於此 :「東來曉日上翔鸞,西轉蒼龍拂露盤。渭水冷光搖藻井,玉峰晴色墮闌竿。九重宮闕參差見,百二山河表裡觀。暫輟去蓬悲不定,一憑金界望長安 。」
古人詩有「風定花猶落」之句,以謂無人能對。王荊公以對「鳥鳴山更幽 」。「鳥鳴山更幽」本宋王籍詩,元對「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上下句只是一意 ;「風定花猶落,鳥鳴山更幽」則上句乃靜中有動,下句動中有靜。荊公始為集句詩,多者至百韻,皆集合前人之句,語意對偶,往往親切,過于本詩。
後人稍稍有效而為者。
歐陽文忠嘗言曰 :「觀人題壁,而可知其文章矣。」
毗陵郡士人家有一女,姓李氏,方年十六歳,頗能詩,甚有佳句,吳人多得之。有《拾得破錢詩》雲 :「半輪殘月掩塵埃,依稀猶有開元字。想得清光未破時,買盡人間不平事 。」又有《彈琴詩》雲 :「昔年剛笑卓文君,豈信絲桐解誤身。
今日未彈心已亂,此心元自不由人。」雖有情致,乃非女子所宜也。
退之《城南聯句》首句曰 :「竹影金瑣碎。」所謂金瑣碎者,乃日光耳,非竹影也。若題中有日字,則曰「竹影金瑣碎」可也。
卷十五 藝文二
切韻之學,本出於西域。漢人訓字,止曰「讀如某字 」,未用反切。然古語已有二聲合為一字者,如「不可」為「叵」, 「何不」為「盍」,「如是」為「爾」,「而已」為「耳」 「之乎」為「諸」之類,以西域二合之音,蓋切字之原也。如「朿」字文從而、犬,亦切音也。
殆與聲俱生,莫知從來。今切韻之法,先類其字,各歸其母,唇音、舌音各八,牙音、喉音各四,齒音十,半齒半舌音二,凡三十六,分為五音,天下之聲總於是矣。每聲復有四等,謂清、次清、濁、平也,如顛、天、田、年、邦、駉、龐、厖之類是也。皆得之自然,非人為之。
如幫字橫調之為五音,幫、當、剛、臧、央是也。幫,宮之清。當,商之清。剛,角之清。
藏,徵之清。央,羽之清。縱調之為四等,幫、滂、傍、茫是也。幫,宮之清。
滂,宮之次清。傍,宮之濁。茫,宮之不清不濁。就本音本等調之為四聲,幫、牓傍、博是也。
幫,宮清之平。牓宮清之上,傍,宮清之去,博,宮清之入。四等之聲,多有聲無字者,如封、峰、逢,止有三字;邕、胸,止有兩字;竦,火,欲,以,皆止有一字。五音亦然,滂、湯、康、蒼,止有四字。
四聲,則有無聲,亦有無字者。如「蕭」字、「餚」字,全韻皆無入聲。此皆聲之類也。所謂切韻者,上字為切,下字為韻。
切須歸本母,韻須歸本等。切歸本母,謂之音和,如德紅為東之類,德與東同一母也。字有重、中重、輕、中輕。本等聲盡泛入別等,謂之類隔。
雖隔等,須以其類,謂唇與唇類,齒與齒類,如武延為綿、符兵為平之類是也。韻歸本等,如冬與東字母皆屬端字,冬乃端字中第一等聲,故都宗切,宗字第一等韻也。以其歸精字,故精徵音第一等聲;東字乃端字中第三等聲,故德紅切,紅字第三等韻也,以其歸匣字,故匣羽音第三等聲。又有互用借聲。
類例頗多。大都自沈約為四聲,音韻愈密。然梵學則有華、竺之異,南渡之後,又雜以吳音,故音韻厖駁,師法多門。至于所分五音,法亦不一。
如樂家所用,則隨律命之,本無定音,常以濁者為宮,稍清為商,最清為角,清濁不常為徵,羽。切韻家則定以唇、齒、牙、舌、喉為宮、商、角、徵、羽。其間雙有半徵、半商者,如來、日二字是也。皆不論清濁。
五行家則以韻類清濁參配,今五姓是也。梵學則喉、牙、齒、舌、唇之外,又有折、攝二聲。折聲自臍輪起至唇上發。如浮金反。
字之類是也。攝字鼻音,如歆字鼻中發之類是也。字母則有四十二,曰阿、多、波、者、那、囉、拖、婆、茶、沙、冣、哆、也、瑟吒、二合。迦、娑、麼、伽、他、社、鎖、呼、拖、前一拖輕呼,此一拖重呼。
奢、佉、叉、二合。娑多、二合。壤、曷攞多、二合。婆、上聲。
車、娑麼、二合。訶婆、縒、伽、上聲。吒、拏娑頗、二合。娑迦、二合。
也娑、二合。室者、二合。佗、陀。為法不同,各有理致。
雖先王所不言,然不害有此理。歷世浸久,學者日深,自當造微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