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衛少爺!」他答道。「我妹妹,你知道,她很關心你和你們家的人,也只習慣本國的生活,讓她去不合適。另外,不應該忘了,她還有個人要照顧呢,衛少爺。」
「可憐的漢姆!」我說道。
「我的好妹妹料理他的家,你知道,小姐,他也和她很親近,」皮果提特意對我姨奶奶說道。「但凡有他不能對他人而言的事,他可以安安靜靜坐下對她說。可憐的人!」皮果提先生搖搖頭說道,「留下給他的並不多,他不能再失去僅有的這一點了!」
「還有高米芝太太呢?」我說道。
「嘿,關於高米芝太太,」皮果提先生神色不安地說道;可是他繼續往下說時,那不安漸漸消失了;「我對你說實話,我已考慮了很多。你知道,當高米芝老太太想那個老頭子時,她是所謂不招人喜歡的。這兒沒有外人,只有你和我,衛少爺——還有你小姐呢——說說也不礙,高米芝太太哭的時候,不認識她老頭子的人都一定認為她性子擰。因為我實實在在認識那老頭子,」皮果提先生說道,「也知道他的好處,所以我能理解她;可是別人不會這樣。
你知道——當然不可能的了!」
姨奶奶和我都同意此說。
「所以,」皮果提先生說道,「我妹妹可能會——我不是說她一定,只是可能——覺得高米芝太太時時和她有點過不去。因此,我不想讓高米芝太太和她總住在一起。我要給高米芝太太安排一個她可以照顧她自己的家;所以我走之前要給她一筆生活費,讓她過得舒服。她是最忠心的人。
這樣一個好媽媽,又到了這樣的年紀、又孤身一人,當然不能指望她乘船去又陌生又遙遠的地方,在那裡的森林和荒野裡過流浪生活。因此我要這樣為她安排。」
他沒疏忽任何人。他想到每個人的權利和要求,只是沒有為自己考慮。
「愛米麗,」他繼續說道,「在我們動身前,得和我住在一起——可憐的孩子,她太需要安靜和休息了!她得準備一些必要的衣物,我希望當她發現自己又在她這粗魯卻慈愛的舅舅身邊時,她能漸漸忘記煩惱。」
我姨奶奶點點頭,同意他所希望的,並對皮果提先生表示十分稱許。
「還有一件事,衛少爺,」他說著把手伸進胸前衣服口袋裏,鄭重地取出我先前見過的那個小紙包,在桌上打開來。
「這是那些錢——
50鎊
10先令。再加上她用掉的錢。我已經問了她——但沒告訴她為什麼——並把它合計了起來。我不是一個有學問的人。
你能不能幫我核算一下?」
他遞給我一張紙,顯出為了他自己的學識貧乏而抱歉的樣子,然後看著我核算。沒有一點錯。
「謝謝你,衛少爺,」他說著把那張紙收回。「如果你不反對,衛少爺,我要在動身前,把這錢裝進一個交給他的信封,再套上一個信封交他母親。我要簡明扼要地告訴她這是什麼的代價;還要告訴她,我走了,這筆錢再也沒法還給我了。」
我告訴他,我覺得這樣做很對——因為他認為這樣做對,我就認定是對的。
「我剛纔說還只有一件事,」他包好那小紙包並又將其放回衣服口袋後,又鄭重地笑着說道,「其實有兩件。今天早上出門時,我拿不定主意,不知是不是該把這謝天謝地的事親自告訴漢姆。所以,出門前我寫了封信,送到郵局去了,把一切經過都告訴了他們,還說我明天要去那裡處理些該辦的事,而且,也許是向雅茅斯告別。」
「你願意我和你一起去嗎?」由於看出他有句話未說出,我便問道。
「只要你願意那樣幫我忙,衛少爺,」他答道。「我知道,他們看見你會更高興一點。」
因為我的小朵拉很高興,也很願意我去——我和她談到這事時知道的——我便馬上答應如他所願地陪他去。於是,次日早上,我們上了去雅茅斯的班車,又踏上那個熟悉的旅程了。
當我們在夜色中走過那條熟悉的街道時——皮果提先生不顧我勸阻,把我的行李拿着——我朝歐默和約拉姆的鋪子看,看到我的老朋友歐默先生在那裡抽菸。我想在皮果提先生剛和他妹妹及漢姆相見時能迴避一下,就以見歐默先生為理由來使自己晚些到。
「歐默先生這麼久以來好嗎?」我邊往裡面走邊說道。
他把煙斗的煙掮開,以對我看得更清楚些。很快,他就非常高興地認出了我。
「我應該站起來,先生,謝謝你的光臨,」他說道,「可我的腿腳不中用,要人用車推來推去了。不過,除了我的腿腳和呼吸,我可和普通人一樣結實呢,說起來真是謝天謝地呀。」
我為他滿意的態度和愉快的心情向他祝賀,這時我也看到他的安樂椅是可以在輪子上推來推去的。
「這東西很奇妙,是不是?」他順着我的眼光把胳膊放到扶手上磨擦着說道。“它跑起來像羽毛一樣輕,像郵車一樣靈活。謝天謝地,我的小明妮——我的外孫女,你知道,就是明妮的女兒——在背後一推,我們就走了,很靈活,很有趣!
我可以對你說——坐在這上面抽菸,感覺好極了!”
我從沒見過像歐默先生這樣一個樂天安命的好老頭子。他滿面春風,好像他的椅子、他的氣喘、他腿腳的殘廢都是特意安排好來為他吸煙增加樂趣一樣。
「我可以向你保證,在這把椅子上,」歐默先生說道,「比不坐在椅子上的更知道天下的事呢。每天進來聊天的人數會讓你吃驚。真會讓你吃驚的!自從我坐上這把椅子後,報上的新聞比以前翻番似的。至于一般的讀物,天哪,我讀了多少呀!這就是我很得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