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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表奏確切,號為讜言。讜者,正偏也。王道有偏,乖乎蕩蕩,矯正其偏,故曰讜言也。孝成稱班伯之讜言,言貴直也。 自漢置八能,密奏陰陽,皂囊封板,故曰封事。晁錯受書,還上便宜。後代便宜,多附封事,慎機密也。夫王臣匪躬,必吐謇諤,事舉人存,故無待泛說也。
贊曰∶皂飾司直,肅清風禁。筆鋭幹將,墨含淳酖。
雖有次骨,無或膚浸。獻政陳宜,事必勝任。
議對第二十四
「周爰諮謀」,是謂為議。議之言宜,審事宜也。《易》之《節卦》∶「君子以制度數,議德行 」。《周書》曰∶「議事以制,政乃弗迷 」。議貴節制,經典之體也。
昔管仲稱軒轅有明台之議,則其來遠矣。洪水之難,堯咨四岳,宅揆之舉,舜疇五人;三代所興,詢及芻蕘。春秋釋宋,魯桓預議。及趙靈胡服,而季父爭論;商鞅變法,而甘龍交辯:雖憲章無算,而同異足觀。迄至有漢,始立駁議。駁者,雜也,雜議不純,故曰駁也。自兩漢文明,楷式昭備,藹藹多士,發言盈庭;若賈誼之遍代諸生,可謂捷于議也。至如吾丘之駁挾弓,安國之辯匈奴,賈捐之之陳于珠崖,劉歆之辨于祖宗:雖質文不同,得事要矣。若乃張敏之斷輕侮,郭躬之議擅誅;程曉之駁校事,司馬芝之議貨錢;何曾蠲出女之科,秦秀定賈充之謚:事實允當,可謂達議體矣。漢世善駁,則應劭為首;晉代能議,則傅咸為宗。然仲瑗博古,而銓貫有敘;長虞識治,而屬辭枝繁。及陸機斷議,亦有鋒穎,而腴辭弗剪,頗累文骨。亦各有美,風格存焉。
夫動先擬議,明用稽疑,所以敬慎群務,弛張治術。故其大體所資,必樞紐經典,采故實于前代,觀通變于當今。理不謬搖其枝,字不妄舒其藻。又郊祀必洞于禮,戎事必練于兵,佃谷先曉于農,斷訟務精於律。然後標以顯義,約以正辭,文以辨潔為能,不以繁縟為巧;事以明核為美,不以環隱為奇:此綱領之大要也。若不達政體,而舞筆弄文,支離構辭,穿鑿會巧,空騁其華,固為事實所擯,設得其理,亦為游辭所埋矣。昔秦女嫁晉,從文衣之媵,晉人貴媵而賤女;楚珠鬻鄭,為薰桂之櫝,鄭人買櫝而還珠。若文浮於理,末勝其本,則秦女楚珠,復存於茲矣。
又對策者,應詔而陳政也;射策者,探事而獻說也。言中理準,譬射侯中的;二名雖殊,即議之別體也。古者造士,選事考言。漢文中年,始舉賢良,晁錯對策,蔚為舉首。及孝武益明,旁求俊乂,對策者以第一登庸,射策者以甲科入仕,斯固選賢要術也。觀晁氏之對,驗古明今,辭裁以辨,事通而贍,超升高第,信有征矣。仲舒之對,祖述《春秋 》,本陰陽之化,究列代之變,煩而不慁者,事理明也。公孫之對,簡而未博,然總要以約文,事切而情舉,所以太常居下,而天子擢上也。杜欽之對,略而指事,辭以治宣,不為文作。及後漢魯丕,辭氣質素,以儒雅中策,獨入高第。凡此五家,並前代之明範也。魏晉以來,稍務文麗,以文紀實,所失已多。及其來選,又稱疾不會,雖欲求文,弗可得也。是以漢飲博士,而雉集乎堂;晉策秀才,而麏興于前,無他怪也,選失之異耳。夫駁議偏辨,各執異見;對策揄揚,大明治道。使事深於政術,理密於時務,酌三五以熔世,而非迂緩之高談;馭權變以拯俗,而非刻薄之偽論;風恢恢而能遠,流洋洋而不溢,王庭之美對也。難矣哉,士之為才也!或練治而寡文,或工文而疏治。對策所選,實屬通才,志足文遠,不其鮮歟!
贊曰∶議惟疇政,名實相課。斷理必剛,攡辭無懦。
對策王庭,同時酌和。治體高秉,雅謨遠播。
書記第二十五
大舜雲∶「書用識哉!」所以記時事也。蓋聖賢言辭,總為之書,書之為體,主言者也。揚雄曰∶「言, 心聲也;書,心畫也。聲畫形,君子小人見矣。」故書者,舒也。舒布其言,陳之簡牘,取象于夬,貴在明決而已。
三代政暇,文翰頗疏。春秋聘繁,書介彌盛。繞朝贈士會以策,子家與趙宣以書,巫臣之遺子反,子產之諫范宣,詳觀四書,辭若對面。又子叔敬叔進弔書於滕君,固知行人挈辭,多被翰墨矣。及七國獻書,詭麗輻輳;漢來筆札,辭氣紛紜。觀史遷之《報任安》,東方之《謁公孫》,楊惲之《酬會宗》,子云之《答劉歆 》,志氣槃桓,各含殊采;並杼軸乎尺素,抑揚乎寸心。逮後漢書記,則崔瑗尤善。魏之元瑜,號稱翩翩;文舉屬章,半簡必錄;休璉好事,留意詞翰,抑其次也。嵇康 《絶交》,實志高而文偉矣;趙至敘離,乃少年之激切也。至如陳遵占辭,百封各意;彌衡代書,親疏得宜:斯又尺牘之偏才也。
詳總書體,本在盡言,言所以散鬱陶,托風采,故宜條暢以任氣,優柔以懌懷;文明從容,亦心聲之獻酬也。若夫尊貴差序,則肅以節文。戰國以前,君臣同書,秦漢立儀,始有表奏,王公國內,亦稱奏書,張敞奏書於膠後,其義美矣。迄至後漢,稍有名品,公府奏記,而郡將奉箋。記之言志,進己志也。箋者,表也,表識其情也。崔寔奏記於公府,則崇讓之德音矣;黃香奏箋于江夏,亦肅恭之遺式矣。公幹箋記,麗而規益,子桓弗論,故世所共遺。若略名取實,則有美于為詩矣。劉廙謝恩,喻切以至,陸機自理,情周而巧,箋之為美者也。原箋記之為式,既上窺乎表,亦下睨乎書,使敬而不懾,簡而無傲,清美以惠其才,彪蔚以文其響,蓋箋記之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