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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 201 / 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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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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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莒黎比公大出金帛為獻,以溫車載華周,以輦載杞梁之屍,送歸齊軍,惟隰侯重屍在炭中,已化為灰燼,不能收拾。

莊公即日班師,命將杞梁殯于齊郊之外。


  

莊公方入郊,適遇杞梁之妻孟姜,來迎夫屍,莊公停車,使人弔之。孟姜對使者再拜曰:「梁若有罪,敢辱君弔;若其無罪,猶有先人之敝廬在。郊非弔所,下妾敢辭。」莊公大慚曰:「寡人之過也!」乃為位於杞梁之家而弔焉。

孟姜奉夫棺,將窆于城外,乃露宿三日,撫棺大慟,涕淚俱盡,繼之以血,齊城忽然崩陷數尺,由哀慟迫切,精誠之所感也。後世傳秦人范杞梁差築長城而死,其妻孟姜女送寒衣至城下,聞夫死痛哭,城為之崩,蓋即齊將杞梁之事,而誤傳之耳。

華周歸齊,傷重,未幾亦死。其妻哀慟,倍于常人。按《孟子》稱:「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正謂此也。史臣有詩云:

忠勇千秋想杞梁,頽城悲慟亦非常。

至今齊國成風俗,嫠婦哀哀學孟姜。

按此乃周靈王二十二年之事。

是年大水,谷水與洛水斗,黃河俱氾濫,平地水深尺餘,晉侯伐齊之議遂中止。

卻說齊右卿崔杼惡莊公之淫亂,巴不得晉師來伐,欲行大事,已與左卿慶封商議事成之日,平分齊國,及聞水阻,心中鬱鬱。莊公有近侍賈豎,嘗以小事,受鞭一百,崔杼知其銜怨,乃以重賂結之,凡莊公一動一息,俱令相報。畢竟崔杼做出甚事來?再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 納衛衎寧喜擅政

話說周靈王二十三年夏五月,莒黎比公因許齊侯歲歲來朝,是月親自至臨淄朝齊,莊公大喜。設饗于北郭,款待黎比公,崔氏府第,正在北郭,崔杼有心拿莊公破綻,詐稱寒疾不能起身。

諸大夫皆侍宴,惟杼不往,密使心腹叩信于賈豎,豎密報云:「主公只等席散,便來問相國之病。」崔杼笑曰:「君豈憂吾病哉?正以吾病為利,欲行無恥之事耳。」乃謂其妻棠姜曰:「我今日欲除此無道昏君。汝若從吾之計,吾不揚汝之醜,當立汝子為適嗣;如不從吾言,先斬汝母子之首。」棠姜曰:「婦人,從夫者也,子有命,焉敢不依!」

崔杼乃使棠無咎伏甲士百人于內室之左右,使崔成、崔疆仗甲于門之內,使東郭偃伏甲于門之外,分撥已定,約以鳴鐘為號,再使人送密信于賈豎:「君若來時,須要如此恁般。」

且說莊公愛棠姜之色,心心唸唸,寢食不忘,只因崔杼防範稍密,不便數數來往,是日見崔杼辭病不至,正中其懷,神魂已落在棠姜身上,燕享之儀,了事而已。事畢,趨駕往崔氏問疾。閽者謬對曰:「病甚重,方服藥而臥。」莊公曰:「臥于何處?」對曰:「臥于外寢。」莊公大喜,竟入內室。

時州綽、賈舉、公孫傲、僂堙四人從行,賈豎曰:「君之行事,子所知也,盍待于外,無混入以驚相國。」州綽等信以為然,遂俱止於門外,惟賈舉不肯出,曰:「留一人何害?」乃獨止堂中,賈豎閉中門而入。閽者復掩大門,拴而鎖之。


  
莊公至內室,棠姜艷妝出迎,未交一言,有侍婢來告:「相國口燥,欲索蜜湯。」棠姜曰:「妾往取蜜即至也!」棠姜同侍婢自側戶冉冉而去,莊公倚檻待之,望而不至,乃歌曰:「室之幽兮,美所游兮,室之邃兮,美所會兮,不見美兮,憂心胡底兮!」

歌方畢,聞廊下有刀戟之聲,莊公訝曰:「此處安得有兵?」呼賈豎不應,須臾間,左右甲士俱起,莊公大驚,情知有變,急趨後戶,戶已閉,莊公力大,破戶而出,得一樓登之,棠無咎引甲士圍樓,聲聲只叫:「奉相國之命,來拿淫賊!」莊公倚檻諭之曰:「我,爾君也!幸舍我去!」無咎曰:「相國有命,不敢自專!」莊公曰:「相國何在?願與立盟,誓不相害!」無咎曰:「相國病不能來也!」莊公曰:「寡人知罪矣,容至太廟中自盡,以謝相國何如?」無咎又曰:「我等但知拿姦淫之人,不知有君,君既知罪,即請自裁,毋徒取辱!」

莊公不得已,從樓牖中躍出,登花台,欲逾牆走。無咎引弓射之,中其左股,從牆上倒墜下來,甲士一齊俱上,刺殺莊公,無咎即使人鳴鐘數聲。

時近黃昏,賈舉在堂中側耳而聽,忽見賈豎啟門,攜燭而出曰:「室中有賊,主公召爾!爾先入,我當報州將軍等!」賈舉曰:「與我燭!」賈豎授燭,失手墜地,燭滅。舉仗劍摸索,才入中門,遇絆索躓地。崔疆從門旁突出,擊而殺之。

州綽等在門外,不知門內之事。東郭偃偽為結好,邀至旁舍中,秉燭具酒肉,且勸使釋劍樂飲,亦遍飲從者。

忽聞宅內鳴鐘,東郭偃曰:「主公飲酒矣!」州綽曰:「不忌相國乎?」偃曰:「相國病甚,誰忌之?」有頃,鐘再鳴,偃起曰:「吾當入視!」偃去,甲士悉起,州綽等急簡兵器,先被東郭偃使人盜去了。州綽大怒,視門前有升車石,磔以投人。僂堙適趨過,誤中堙,折其一足,懼而走。公孫傲拔繫馬柱而舞,甲士多傷。眾人以火炬攻之,鬚髮盡燎。時大門忽啟,崔成、崔疆復率甲自內而出,公孫傲以手拉崔成,折其臂,崔疆以長戈刺傲,立死,並殺僂堙。州綽奪甲士之戟,復來尋鬥。

東郭偃大呼:「昏君姦淫無道,已受誅戮,不幹眾人之事,何不留身以事新主?」州綽乃投戟于地曰:「吾以覊旅亡命,受齊侯知己之遇,今日不能出力,反害僂堙,殆天意也,惟當舍一命以報君寵,豈肯苟活,為齊、晉兩國所笑乎?」即以頭觸石垣三四,石破頭亦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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