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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帝之起兵晉陽也,皆秦王世民之謀。帝謂世民曰:「事成當以汝為太子。」及為帝,將佐亦以為請,世民固辭而止。太子建成喜酒色游畋,齊王元吉多過失,皆無寵。秦王功名日盛,帝嘗有意以代建成,建成內不自安,乃與元吉協謀,元吉欲先殺世民,復殺建成而代之。乃相與共傾世民,曲意事諸妃嬪,以求媚于上。世民獨不事之。由是諸妃嬪爭譽建成、元吉,而短世民。時世民、元吉皆居別殿,與上及東宮皆晝夜通行,無復禁限,相遇如家人禮。太子令秦、齊王教,與詔敕並行,有司莫知所從,唯據得之先後為定。世民以淮安王神通有功,給田數十頃。張婕妤求之,手敕賜之。神通以教給在先,不與。婕妤訴于帝,帝怒,以責世民,復謂裴寂曰:「此兒久典兵在外,為書生所教,非復昔日子矣。」秦王每侍宴宮中,思太穆皇后早終,不得見帝有天下,或欷猷流涕,帝不樂。諸妃嬪曰:「陛下春秋高,宜相娛樂,而秦王如此,正是憎嫉妾等。陛下萬歲後,妾母子必無孑遺矣。皇太子仁孝,陛下以妾等子母托之,必能保全。」高祖為之愴然。時帝于竇後所生四子之外,又生十八子,由是無意易太子,待世民日疏。而待建成、元吉日親矣。世民從上幸元吉第,元吉伏甲欲刺之。建成見尉遲敬德、秦叔寶在外,乃急止之。突厥屢寇關中,上欲遷都避之。世民曰:「戎狄為患,自古有之。陛下聖武龍興,奈何欲遷都以遺四海羞?臣忝備藩維,願假數年之期,請系頡利之頭,致之闕下。」上曰:「善。」建成與妃嬪共譖世民曰:「突厥雖屢為邊患,得賂則退。秦王外托禦侮之名,實欲內總兵權,成其篡奪之謀耳。」上大怒,召世民責之,不解。會有司奏突厥入寇甚急,上乃改容勞勉,詔世民、元吉將兵出幽州以禦之。上海有寇盜,輒命世民討之,事平之後,猜嫌益甚。
世民、元吉與頡利突利二可汗遇于幽州,元吉見其兵盛,大懼,不敢出。世民獨帥騎馳詣頡利曰:「國家與可汗和親,何為負約?我秦王也,可汗能鬥,請獨出與我鬥。」又遣騎前告突厥曰:「爾往與我盟,有急相救,今乃引兵相攻,何無香火之情也?」頡利見世民輕出,又聞香火之言,疑突厥與世民有謀,突厥又疑頡利與世民有謀,乃相與請和,與盟而去。
丙戍九年六月丁巳,太白經天,世民既與建成、元吉有隙,建成於夜宴進酒,世民飲之未盡而倒,淮安王掖世民還,咯血數升,急解之,得愈。上臨幸視疾,因語世民曰:「爾兄弟終不相下,同在京師,忿閲且深,爾宜往洛陽,分陝以東悉主之,許建天子旌旗。」建成、元吉相與謀曰:「秦王若至洛陽,不可複製,不如留之長安,則一匹夫,取之易矣。」乃令人上封事,言秦王左右,聞往洛陽,無不喜躍,觀其志趣,恐不復來。
帝乃中止。建成、元吉以秦府多驍將,欲誘之使為己用,密以金銀器一車,贈尉遲敬德。敬德辭不受,以告世民。世民曰:“公心如山嶽,雖積金至鬥,知公不移。元吉乃譖敬德于上,將殺之。世民固請得免。房玄齡、杜如晦勸世民行周公之事。
建成、元吉亦日夜與後宮譖訴世民于上,上信之。元吉密請殺秦王。上曰:「彼有定天下之功,罪狀未著,何以為辭?」元吉曰:「但應速殺,何患無辭。」上不應。會突厥入塞,建成薦元吉將兵擊之。元吉請秦府驍將秦叔寶、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元同行,簡秦府精兵悉隷麾下,徙房玄齡、杜如晦等不得在秦府。東宮官王日至至密告世民曰:「太子語齊王,吾與秦王餞汝于昆明池,使壯士拉殺之,盡殺秦叔寶等,遣人說上授我以國,而立汝為太弟。」於是長孫無忌、高土廉、尉遲敬德等請世民決計。世民命卜之幕僚。張公謹自外來見之,取龜投地曰:「夫卜以決疑。今事在不疑,尚復何卜?」
己未,太白復經天,太史傅奕密奏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帝以其狀授世民,於是世民密奏建成、元吉與張婕妤、尹德妃及與諸後官Y亂狀,且曰:「臣于兄弟,無私毫負,今欲殺臣,以為世充、建德報仇。」上省之,愕然曰:「明當鞫問,汝宜早參。」庚申,世民將入朝,夜享將士,長孫後親為行酒,士皆感奮願死世民遂帥長孫無忌等入,伏兵玄武門。張婕妤竊知之,密告建成。建成、元吉覺變,即跨馬東歸宮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