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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民從而呼之,元吉惶悚,引弓三射不能彀。世民一箭射殺建成,再中元吉墜馬。世民馬驚逸入林下,為木枝所掛,墜不能起。元吉遽至,奪弓將扼之,尉遲敬德將七十騎繼至,躍馬叱之。元吉欲趨武德殿,敬德追射殺之。東宮及齊府兵乃鼓噪欲攻秦府,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宮府兵皆潰。上謂裴寂等曰:「不圖今日乃見此事。」蕭瑀、陳叔達曰:「建成、元吉嫉秦王功高望重,共為奸謀,今秦王已討而誅之,秦王功蓋宇宙,率土歸心,陛下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無復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遂立世民為皇太子。又詔自今軍國重事,無大小悉委太子處決,然後奏聞。殺建成諸子承道、承德、承訓、承明、承義等,殺元吉諸子承業、承巒、承獎、承裕、承度等。元吉妻楊氏,美麗無比,素與長孫後善,嘗諫止元吉無與世民為仇,至是親至世民宮中請死。光彩發越,嬌啼宛轉,百倍撩人。世民忘其為弟婦,竟以克敵仇家視之,遂與私焉。及即位,納之宮中,甚寵幸之。赦建成、元吉黨羽,一無所問。洗馬魏徵嘗勸太子建成早除秦王,至是,世民召見曰:「汝何為離間我兄弟?」對曰:「先太子早從征言,無有今日。」世民素重其才,改容謝之。又召王圭以為諫議大夫。
命縱禁苑鷹犬,罷四方貢獻,聽百官各陳治道,政令簡肅,中外大悅。帝自稱太上皇,詔傳位於太子,太子世民即皇帝位於顯德殿,是為太宗文武帝。大赦天下,放宮女三千人。高祖在位九年,又在太上皇位九年崩,壽七十一歲。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28回 三百年捱不到禍亂相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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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雨汗淋漓赴選場,秀才落得甚干忙。白髮漁樵諸事懶,蕭散,閒談今古論興亡。虞夏商周秦楚漢,三分南北至隋唐。看到史宮褒貶處,得趣,不搖紈扇自然涼。
卻說唐太宗諱世民,高祖次子,母竇氏,生而不驚。方四歲,有書生見之日:「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幾冠,必能濟世安民。」書生去,高祖使人追之不見,乃采其語,名為世民。為人聰明、英武有大志,能屈節下士。年十八,舉義兵,初封秦王。兄建成、弟元占每欲殺之,反為所斃,高祖因傳位焉。年號貞觀,立妃長孫氏為後。後少好讀書,造次必循禮法。
上為秦王時,後奉事高祖,承順妃嬪,甚有內助。及為後,務崇節儉,服禦取給而已,上深重之。上勵精求治,數引魏徵入臥內,訪以得失,征知無不言,上皆欣然嘉納。王珪等亦數為直諫。裴矩初佞于隋,至是亦忠直。
上神采英毅,群臣進見者,皆失舉措,上知之,每見人奏事,必假以辭色,冀聞規諫。嘗謂公卿曰:「人欲自見其形,必資明鏡;君欲自知其過,必待忠臣。朕事有得失,公輩無惜盡言。」上嘗得佳鷂,甚嬖之,望見魏徵來,匿懷中。征奏事故久,鷂竟死懷內。上每與房玄齡謀事,必曰:「非如晦不能決。」及如晦至,卒用玄齡之策。蓋玄齡善謀,如晦善斷故也。二人同心輔國,故唐世稱賢相者,推房、杜焉。有告尉遲恭反者,上謂敬德曰:「人言卿反何也?」對曰:「臣從陛下身經百戰,今所存者,皆鋒鏑之餘也。天下已定.乃更疑臣反乎?」
因解衣投地,出其瘢痕。上流涕撫之,又欲以女妻之。敬德曰:「臣聞糟糠之妻不下堂,臣妻雖陋,相與共貧賤久矣。」上乃止,以為鄜州都督。鴻臚卿鄭元躊使突厥還,言于上曰:「戎狄興衰,專以牛馬為候,今突厥民饑畜瘦,此將亡之兆也,不過三年。」上曰:「然。今新與之盟,不可失信,待其有罪,然後討之。」突厥寇邊,遣都督李世責力、李靖、柴紹、薛萬徹為行軍總管,眾合十餘萬,皆受李靖節度,分道出擊突厥。李靖帥驍騎三千,自馬邑進屯惡陽嶺,夜襲定襄,破之。突厥頡利可汗不意靖猝至,大驚。時上遣鴻臚卿唐儉慰撫之,靖引兵與世責力會白道,謀曰:「頡利雖敗,其眾猶盛,若走度磧北,則難圖矣。今詔使至彼,虜必自寬,若選萬騎襲之,不戰可擒矣。」張公謹曰:「詔書許降,使者在彼,奈何擊之?」靖曰:「此韓信所以破齊也,唐儉輩何足惜。」遂勒兵夜發,世責力繼之,遂大破突厥于陰山,斬首萬餘級,俘男女十餘萬,斥地自陰山至北大漠,露布以聞。時煬帝后蕭氏在突厥,李靖送之還朝,年雖四十餘,而色猶未落。上召入宮,因幸焉。與談前朝故事,甚悅之。突厥頡利敗走,往依沙鉢羅,設蘇尼失部落,任城王道宗引兵逼之,使蘇尼失執頡利,行軍副總管張寶相取之以獻。蘇尼失舉眾來降,漠南遂空。
上禦樓受俘,館之太仆。上皇聞之嘆曰:「漢高祖困白登不能報,今我子能滅突厥,吾付託得人,復何憂哉?」上皇召上,與貴臣十餘人及諸王妃主,置酒凌煙閣,酒酣,上皇自彈琵琶,上起舞,公卿迭起為壽,迨夜而罷。頡利可汗入朝,靺鞨遣使入貢,時遠方諸國來朝者甚眾,服裝詭異。中書侍郎顏師古請圖寫以示後,作《王會圖》,從之。四夷君長詣闕請上為天可汗,群臣皆呼萬歲。自後以璽書賜夷狄君長,皆稱天可汗。是時天下治平,且大稔,終歲斷刑才二十九人。東至于海,南極五嶺,皆外戶不閉,行旅不賫糧,取給于道路焉。長孫皇后崩,上曰:「入宮不復聞規諫之言,失一良佐矣。」時齊王元吉改封巢刺王,妃楊氏生子明,甚得幸于上,上欲立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