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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梁渡淮,信仗劍從之。梁敗,復以策進項羽,羽不用,亡歸漢。為連敖,坐法當斬。信仰視,適見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為何斬壯士!」滕公奇其言,壯其貌,釋不斬。與語,悅之。言于王,王以為治粟都尉,亦未之奇也。信數與蕭何語,何奇之。王至南鄭,將士皆思歸,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數言上,王不我用,遂亡去。何聞信亡,追之。人言于王曰:「丞相何亡。」王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王。王且怒且喜,罵曰:「若亡,何也?」對曰:「臣追亡者耳!」王曰:「追者誰?」何曰:「韓信。」王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如信者,國士無雙。王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不可。顧王策安決耳?」王曰:「我亦欲東耳,安能鬱鬱久居此乎?」欲召信,拜大將。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此信之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齋戒,設壇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韓信也,一軍皆驚。
信拜禮畢,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信辭謝,因曰:「今東向與王爭天下者,非項王耶!」漢王曰:「然。」信日:「大王自料勇悍仁強,孰與項王!」漢王良久曰:「不如也。」信曰:「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瘖啞叱吒,千人皆廢,然不得良將,此匹夫之勇耳。見人慈愛,言語煦煦,至人有功當封爵者,印角敝,忍不能與,此婦人之仁也。不居關中,而居彭城;放逐義帝,所過無不殘虐,名雖曰霸,實失天下之心。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克。且三秦王為將,欺其眾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坑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章邯、司馬欣、董翳得脫。秦人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強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入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舉兵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
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部署諸將,留蕭何收巴蜀租,給軍糧食。令人修棧道,引兵暗度陳倉故道出。雍王章邯敗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遂定三秦。張良遺項王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而止,不敢東。」又以齊梁反書遺之。項王以此無西意,而北擊齊。
西楚霸王項籍,使吳芮、黥布、共敖擊弒義帝于江中。漢王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遮道說漢王曰:“臣聞順天者存,逆天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曰『名其為賊敵乃可服』。
項羽無道,放弒其主,天下之賊也。大王宜率三軍,為之素服,以告諸侯而伐之,此三王之舉也。”於是漢王為義帝發喪,軍皆縞素,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今項籍弒之,大逆無道。
寡人悉發關中兵,收三洞士,南浮江漢而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弒義帝者。”
初,楚擊齊,齊王榮與楚戰,敗走死,項羽復立田假為齊王。時榮弟田橫,收散卒得數萬人,立榮子廣為齊王以拒楚。
項王因留,連戰未能下。雖聞漢東來,欲先破齊而後擊漢,漢王以故得率五諸侯兵,凡五十六萬人伐楚。彭越將兵歸漢,漢王遂入彭城,收其寶貨美女,日夜置酒高會。項王聞之,自將精兵三萬人,還至彭城。大破漢軍于睢水上,死者二十餘萬,睢水為之不流,圍漢王三匝,會大風,晝晦,楚軍大亂。王乃與數十騎遁去。欲過沛,收妻室,路逢子盈(即惠帝)及女魯元公主,載以行。楚兵追至,漢王急推墮二子于車下。滕公為太仆,常下車收載之。如是者三,卒保護脫二子。食其從太公、呂后,間行求漢王,為楚軍所獲。項王嘗置軍中為質,諸侯復背漢歸楚。齊田橫因楚與漢戰,進攻田假。假走楚,楚殺之,橫復定三齊之地。漢王至滎陽,諸敗兵皆會。蕭何亦發關中老弱,悉詣滎陽。漢復大振,擊破楚軍于滎陽東。楚不能西,漢軍滎陽,築甬道屬之河,以取倉厥粟。
時韓信東擊魏,魏盛兵塞臨晉,信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虜魏王豹。傳詣滎陽,悉定魏地。木罌者,以罌瓶千百塞其口,以木縛之,浮于水以代船也。韓信既定魏,使人請兵三萬,願以北舉燕趙、東舉齊,南絶楚糧道,西與漢王會于滎陽。漢王許之,乃遣張耳與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