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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之後,詩人多賦《桃源行》,不過稱讚仙家之樂。唯韓公云:「神仙有無何渺茫,桃源之說誠荒唐。世俗那知偽為真,至今傳者武陵人。」亦不及淵明所以作記之意。按《宋書》本傳云:「潛自以曾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後代。自宋高祖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所著文章,皆題其年月。義熙以前, 則書晉氏年號,自永初以來,唯雲甲子而已。」故五臣注《文選》用其語。
又繼之云:「意者恥事二姓,故以異之。」此說雖經前輩所低,然予竊意桃源之事,以避秦為言。至雲「無論魏、晉」,乃寓意于劉裕,托之於秦,藉以為喻耳。近時胡宏仁仲一詩,屈折有奇味。大略云:「靖節先生絶世人, 奈何記偽不考真?先生高步窘末代,雅志不肯為秦民。故作斯文寫幽意,要似寰海離風塵。」其說得之矣。
司封贈典之失前所書司封失典故,偶復憶一事,尤為可笑。紹興二十八年,郊祀赦恩, 資政殿學土樓炤,父已贈少師,乞加贈,司封以資政殿學士系只封贈一代, 父既至少師,不合加贈,獨改封其母範氏、歐陽氏為秦國、魏國夫人。蓋樓公雖嘗為執政,而見居官職須大學士,乃恩及二代,故但用侍從常格。資政殿學士施矩父仲說,已贈太子太保,加為宮傅,亦不及祖也。乾道六年,仲兄以端明殿學士知太平州。是年郊赦,伯兄已贈祖為太保,而轉運司移牒太平州,雲準吏部牒,取會本路曾任執政官合封贈二代者。仲兄既具以報,又再行下時,祖母及父母已至極品,於是以祖為言,遂復贈太傅,命詞給告, 殊非端殿所當得。不知省部一時何所據也? 辰巳之巳《律書》釋十母十二子之義,大略與今所言同,唯至四月,雲其于十二子為巳,巳者,言陽氣之巳盡也。據此,則辰巳之巳,乃為矣音。其他引二十八宿,謂柳為注,畢為濁,昂為留,亦見于《毛詩》注及《左氏傳》,如《詩》謂營室為定星也。
容齋三筆
第卷十
一(十六則) 碑誌不書名碑誌之作,本孝子慈孫欲以稱揚其父祖之功德,播之當時,而垂之後世, 當直存其名字,無所避隱。然東漢諸銘,載其先代,多隻書官。如《淳于長夏承碑》雲,「東萊府君之孫,太尉掾之中子,右中郎將之弟」,《李翊碑》雲,「■牱太守曾孫,謁者孫,從事君元子」之類是也。自唐及本朝,名人文集所志,往往只稱君諱某字某,至于記序之文,亦然,王荊公為多,殆與求文揚名之旨為不相契。東坡先生《送路都曹》詩,首言:「乖崖公在蜀, 有錄事參軍老病廢事,公責之,遂求去,以詩留別,所謂『秋光都似宦情薄, 山色不如歸意濃』者。公驚謝之曰:『吾過矣。同僚有詩人而吾不知。』因留而慰薦之。坡幼時聞父老言,恨不問其姓名。及守穎州,而都曹路君,以小疾求致仕,誦此語,留之不可,乃采前人意作詩送之。」其詩大略云:「結髮空百戰,市人看先封。誰能搔白首,抱關望夕烽。」則路君之賢而不遇可知矣。然亦不書其名,使之少獲表見,又為可惜也! 漢文帝不用兵《史記·律書》云:“高祖厭苦軍事,偃武休息。孝文即位,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擁兵阻■,選蠕觀望。宜及士民樂用,征討逆黨, 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會呂氏之亂,誤居正位, 常戰戰慄傈,恐事之不終。且兵兇器,雖克所願,動亦耗病,謂百姓遠方何? 今匈奴內侵,邊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為動心傷痛,無日忘之。
願且堅邊設候,結和通使,休寧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故百姓無內外之繇,得息肩于田畝,天下富盛,粟至十餘錢。”予謂孝文之仁德如此, 與武帝黷武窮兵,為霄壤不侔矣。然班史略不及此事。《資治通鑒》亦不編入,使其事不甚暴白,惜哉! 帝王諱名帝王諱名,自周世始有此制,然只避之於本廟中耳。「克昌厥後,駿發爾私。」成王時所作詩。昌、發不為文、武諱也。宣王名誦而「吉甫作誦」 之句,正在其時。厲王名胡,而「胡為虺蜴」、「胡然厲矣」之句,在其孫幽王時。小國曰胡,亦自若也。襄王名鄭,而鄭不改封。至于出居其國,使者告于秦、晉曰:「鄙在鄭地。」受晉文公朝,而鄭伯傅王。唯秦始皇以父莊襄王名楚,稱楚曰荊,其名曰政,自避其嫌,以正月為一月。蓋已非周禮矣。漢代所謂邦之字曰國,盈之字曰滿,徹之字曰通,雖但諱本字,而吏民犯者有刑。唐太宗名世民,在位之日不偏諱。故戴冑、唐儉為民部尚書,虞世南、李世勣在朝。至于高宗,始改民部為戶部,世勣但為勣。韓公《諱辨》云:「今上書及詔,不聞諱滸、勢、秉、機,惟宦官宮妾,乃不敢言喻及機, 以為觸犯。」此數者皆其先世嫌名也。本朝尚文之習大盛,故禮官討論,每欲其多,廟諱遂有五十字者。舉場試卷,小涉疑似,士人輒不敢用,一或犯之,往往暗行黜落。方州科舉尤甚,此風殆不可革。然太祖諱下字內有從木從勻者,《廣韻》于進字中亦收。張魏公以名其子,而音為進。太宗諱字內有從耳從火者,又有梗音,今為人姓如故。高宗諱內從勹從口者亦然。真宗諱從心從亙,音胡登切。若缺其一畫,則為■,遂並■字不敢用,而易為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