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然居山之北峰,以為儀表。世之所謂賢人大臣者,至南方,咸所嚴事。由其內者,聞大師之言律義,莫不震動悼懼,如聽誓命;由其外者,聞大師之稱道要,莫不淒欷欣踴,如獲肆宥。故時推人師,則專其首;詔求教宗,則冠其位。
披山伐木,崇構法宇,則地得其勝;捐衣去食,廣閲群經,則理得其深。其道實勤,而其心無求。自大師化去,教亦隨喪。嗚呼!大師之葬,門人慕號,長老愁痛,遂相與以為茲塔。
礱石峻整,植木蓊茂,凡衡山無與為比者。然而未有能紀其事。余既與大乘師重巽游,巽其徒也,亟為余言,故為其銘。銘曰:
苞元極兮韜大方,威而仁兮幽以光。行峻潔兮貌齊莊,氣混溟兮德洋洋。演大律兮離毫芒,度群有兮耀柔剛。棟宇立兮像法彰,文字闡兮聖言揚。
詔褒列兮宅南方,道之廣兮用其常。後是式兮宜久長,靈室兮記崇岡。即玄石兮垂文章,學者慕兮哀無疆。
○南嶽般舟和尚第二碑
佛法至于衡山,及津大師始修起律教,由其壇場而出者,為得正法。其大弟子曰日悟和尚,盡得師之道,次補其處,為浮圖者宗。世家于零陵,蔣姓也。和尚心大而行密,體卑而道尊。
以為由定發慧,必用毗尼為之室宇,遂執業于東林恩大師。究觀秘義,乃歸傳教。不視文字,懸判深微。登壇蒞事,度比丘眾,凡歲千人者三十有七,而道不。
以為去凡即聖,必以三昧為之軌道,遂服勤於紫霄遠大師。修明要奧,得以觀佛。浩入性海,洞開真源。道場專精,長跪右繞,不衡不倚,凡七日者百有二十,而志不衰。
初,開元中詔定製度,師乃居本郡龍興寺。肅宗制天下名山置大德七人,茲岳尤重,推擇居首。師乃即崇嶺,是作精室。闢林莽,刳岩巒,殿舍宏大,廊廡修直。
不命而獻力,不祈而薦貨。凡南方顓唸佛三昧者,必由於是,命曰般舟台焉。和尚生十三年而始出家,又九年而受具戒,又十年而處壇場,又三十七年而當貞元二十年正月十七日,化于茲室。
嗚呼!無得而修,故念為實相;不取于法,故律為大乘。壞衣不飾,揣食不味。覆薦服役,凡出於生物者,擯而勿用,不自知其慈;攝取調禦,凡歸於正真者,動而成群,不自知其教。萬行方厲,一性恆如,寂用之涯,不可得也。
有弟子曰景秀,嗣居法會。欲廣其師之德,延于罔極。故申明陳辭,俾刊之茲碑。銘曰:
像教南被,及津而尊。威儀有嚴,載闢其門。吾師是嗣,增浚道源。度眾逾廣,大明群昏。
乃興毗尼,微密是論。八萬總結,彰于一言。聲聞熙熙,遐邇來奔。如木既拔,有植其根。
乃法般舟,奧妙斯存。百億冥會,觀于化元。同道祁祁,功庸以敦。如水斯壅,流之無垠。
帝求人師,登我先覺。赫矣明命,表茲靈岳。于彼南阜,齋宮爰作。負揭致貨,時靡要約。
袒奮程力,不呼而諾。是刈是鑿,既涂既斫。層構孔碩,以延後學。出不牛馬,服不絮帛。
匪安其躬,亦菲其食。勤而不勞,在用恆寂。縱而不傲,在舍恆得。洪融混合,孰究其跡?懿茲遺光,式是嘉則。
容貌往矣,軌儀無極。其徒追思,賡薦茲石。
○南嶽大明寺律和尚碑
儒以禮立仁義,無之則壞;佛以律持定慧,去之則喪。是故離禮于仁義者,不可與言儒;異律于定慧者,不可與言佛。達是道者,唯大明師。師姓歐陽氏,號曰慧開。
唐開元二十一年始生,天寶十一載始為浮圖,大曆十一年始登壇為大律師,貞元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卒。元和九年正月,其弟子懷信、道嵩、尼無染等,命高道僧靈嶼為行狀,列其行事,願刊之茲碑。
宗元今掇其大者言曰:師先因官世家潭州,為大姓,有勛烈爵位,今不言,大浮圖也。凡浮圖之道衰,其徒必小律而去經,大明恐焉。於是從峻洎侃,以究戒律,而大法以立。又從秀洎昱,以通經教,而奧義以修。
由是二道,出入隱顯。後學以不惑,來求以有得。廣德二年,始立大明寺于衡山,詔選居寺僧二十一人,師為之首。乾元元年,又命衡山立毗尼藏,詔選講律僧七人,師應其數。
凡其衣服器用,動有師法,言語行止,皆為物軌。執巾,奉杖屨,為侍者數百;翦發髦,被教戒,為學者數萬。得眾若獨,居尊若卑。晦而光,介而大,灝灝焉無以加也。
其塔在祝融峰西址下,碑在塔東。其辭曰:
儒以禮行,覺以律興。一歸真源,無大小乘。大明之律,是定是慧。丕窮經教,為法出世。
化人無疆,垂裕無際。詔尊碩德,威儀有繼。道遍大州。徽音勿替。
祝融西麓,洞庭南裔,金石刻辭,彌億千歲。
○碑陰
凡葬大浮圖,無穴,其于用碑不宜。然昔之公室,禮得用碑以葬。其後子孫,因宜不去,遂銘德行,用圖久于世。及秦刻山石,號其功德,亦謂之碑,而其用遂行。
然則雖浮圖亦宜也。凡葬大浮圖,其徒廣則能為碑。晉、宋尚法,故為碑者多法;梁尚禪,故碑多禪。法不周施,禪不大行,而律存焉,故近世碑多律。
凡葬大浮圖,未嘗有比丘尼主碑事,今惟無染實來,涕淚以求,其志益堅,又能言其師他德尤備,故書之碑陰。師凡主戒事二十二年,宰相齊公映、李公泌、趙公憬,尚書曹王皋、裴公冑,侍郎令狐公亙,或師或友,齊親執經受大義為弟子。又言師始為童時,夢大人縞冠素舄來告曰:「居南嶽大吾道者,必爾也。」已而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