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安哲魯 我們不能把法律當作嚇鳥用的稻草人,讓它安然不動地矗立在那邊,鳥兒們見慣以後,會在它頂上棲息而不再對它害怕。
愛斯卡勒斯 是的,可是我們的刀鋒雖然要鋭利,操刀的時候卻不可大意,略傷皮肉就夠了,何必一定要致人於死命?唉!我所要營救的這位紳士,他有一個德高望重的父親。我知道你在道德方面是一絲不苟的,可是你要想想當你在感情用事的時候,萬一時間湊合著地點,地點湊合著你的心願,或是你自己任性的行動,可以達到你的目的,你自己也很可能——在你一生中的某一時刻——犯下你現在給他判罪的錯誤,從而墮入法網。
安哲魯 受到引誘是一件事,愛斯卡勒斯,墮落又是一件事。我並不否認,在宣過誓的十二個陪審員中間,也許有一兩個盜賊在內,他們所犯的罪,也許比他們所判決的犯人所犯的更重;可是法律所追究的只是公開的事實,審判盜賊的人自己是不是盜賊,卻是法律所不問的。我們俯身下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珠寶,因為我們的眼睛看見它;可是我們沒看見的,就毫不介意而踐踏過去。你不能因為我也犯過同樣的過失而企圖輕減他的罪名;倒是應該這樣告誡我:現在我既然判他的罪,有朝一日我若蹈他的覆轍,就要毫無偏袒地宣佈自己的死刑。至於他,是難逃一死的。
愛斯卡勒斯 既然如此,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安哲魯 獄官在哪裡?
獄吏 有,大人。
安哲魯 明天早上九點鐘把克勞狄奧處決;讓他先在神父面前懺悔一番,因為他的生命的旅途已經完畢了。(獄吏下。)
愛斯卡勒斯 上天饒恕他,也饒恕我們眾人!也有犯罪的人飛黃騰達,也有正直的人負冤含屈;十惡不赦的也許逍遙法外,一時失足的反而鐵案難逃。愛爾博及若幹差役牽弗洛斯及龐貝上。
愛爾博 來,把他們抓去。這種人什麼事也不做,只曉得在窯子裡鬼混,假如他們可以算是社會上的好公民,那麼我也不知道什麼是法律了。把他們抓去!
安哲魯 喂,你叫什麼名字?吵些什麼?
愛爾博 稟老爺,小的是公爵老爺手下的一名差役,名字叫做愛爾博。這兩個窮凶極惡的好人,要請老爺秉公發落。
安哲魯 好人!嘸,他們是什麼好人?他們不是壞人嗎?
愛爾博 稟老爺,他們是好人是壞人小的也不大明白,總之他們不是好東西,完全不像一個褻瀆神聖的好基督徒。
愛斯卡勒斯 好一個聰明的差役,越說越玄妙了。
安哲魯 說明白些,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叫愛爾博嗎?你幹嗎不說話了,愛爾博?
龐貝 老爺,他不會說話;他是個窮光蛋。
安哲魯 你是什麼人?
愛爾博 他嗎,老爺?他是個妓院裡的酒保,兼充烏龜;他在一個壞女人那裡做事,她的屋子在近郊的都給封起來了;現在她又開了一個窯子,我想那也不是好地方。
愛斯卡勒斯 那你怎麼知道呢?
愛爾博 稟老爺,那是因為我的老婆,我當著天在您老爺面前發誓,我恨透了我的老婆——
愛斯卡勒斯 啊,這跟你老婆有什麼相幹?
愛爾博 是呀,老爺,謝天謝地,我的老婆是個規矩的女人。
愛斯卡勒斯 所以你才恨透了她嗎?
愛爾博 我是說,老爺,這一家人家倘不是窯子,我就不但恨透我的老婆,而且我自己也是狗娘養的,因為那裡從來不幹好事。
愛斯卡勒斯 你怎麼知道?
愛爾博 那都是因為我的老婆,老爺。她倘不是個天生規矩的女人,那麼說不定在那邊什麼和奸略誘、不乾不淨的事都做出來了。
愛斯卡勒斯 一個女人會幹這種事嗎?
愛爾博 老爺,幹這種事的正是一個女人,咬弗動太太;虧得她呸地啐他一臉唾沫,沒聽他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