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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以天人之際,影響不差,未有不召而自至之災,亦未有已出而無應之變。其變既大,則其憂亦深。臣愚謂非小小有為可以塞此大異也,必當思宗廟社稷之重,察安危禍福之機,追已往之闕失,防未萌之患害,如此等事,不過一二而已。自古人君必有儲副,所以承宗社之重而不可闕者也。陛下臨禦三十餘年而儲嗣未立,此久闕之典也。近聞臣寮多以此事為言,大臣亦嘗進議,陛下聖意久而未決。而庸臣愚士知小忠而不知大體者,因以為異事,遂生嫌疑之論,此不思之甚也。且自古帝王有子至三二十人者甚多,材高年長羅列于朝者亦眾。然為其君父者,莫不皆享無窮之安,豈有所嫌而斥其子邪?若陛下鄂王、豫王皆在,至今則儲宮之建久矣。世之庸人,偶見陛下久無皇子,忽聞此議,遂以云云爾。且《禮》曰:「一有元良,萬國以正。」蓋謂定天下之根本,上承祖宗之重,亦所以絶臣下之邪謀。自古儲嗣,所以安人主也。若果如庸人嫌疑之論,則是常無儲嗣則人主安,有儲嗣則人主危,此臣所謂不思之甚也。臣又見自古帝王建立儲嗣,既以承宗廟之重,又以為國家美慶之事。故每立太子,則不敢專享其美,必大赦天下,凡為人父後者皆被思澤,所以與天下同其慶喜,然則非惡事也。漢文帝初即位之明年,群臣再三請立太子,文帝再三謙讓而後從之。當時群臣不自疑而敢請,漢文帝亦不疑其臣有二心者,臣主之情通故也。五代之主,或出武人,或出夷狄,如後唐明宗尤惡人言太子事,群臣莫敢正言。有何澤者,嘗上書乞立太子。明宗大怒,謂其子從榮曰:「群臣欲以汝為太子,我將歸老于河東。」由是臣下更不敢言。然而文帝立太子之後,享國長久,為漢太宗,是則何害其為明主也?後唐明宗儲嗣不早定,而秦王從榮後以舉兵窺覬,陷于大禍,後唐遂亂。此前世之事也。況聞臣寮所請,但欲擇宗室為皇子爾,未即以為儲貳也。伏惟陛下仁聖聰明,洞鑒今古,必謂此事,國家大計,當重慎而不可輕發,所以遲之耳,非惡人言而不欲為也。然朝廷大議,中外已聞,不宜久而不決。昨自春首以來,陛下服藥于內,大臣早夜不敢歸家,飲食醫藥侍于左右,如人子之侍父,自古君臣未有若此之親者也。下至群臣士庶、婦女嬰孩,晝夜禱祈,填咽道路,發於至誠,不可禁止。以此見臣民盡忠,蒙陛下之德厚,愛陛下之意深,故為陛下之慮遠也。今之所請,天下臣民所以為愛君計也,陛下何疑而不從乎?中外之臣既喜陛下聖躬康復,又欲見皇子出入宮中,朝夕問安侍膳于左右,然後文武群臣奉表章為陛下賀,辭人墨客稱述本支之盛,為陛下歌之頌之,豈不美哉!伏願陛下出於聖斷,擇宗室之賢者,依古禮文,且以為子,未用立為儲副也。既可以徐察其賢否,亦可以俟皇子之生。
臣又見樞密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樞密,始初議者已為不可。今三四年間,外雖未見過失,而不幸有得軍情之名。且武臣掌國機密而得軍情,豈是國家之利?臣前有封奏,其說甚詳,且具述青未是奇材,但于今世將率中稍可稱耳。雖其心不為惡,而不幸為軍士所喜,深恐因此陷青以禍而為國家生事。欲乞且罷青樞務,任以一州,既以保全青,亦為國家消未萌之患。蓋綠軍中士卒及閭巷人民,以至士大夫間,未有不以此事為言者,惟陛下未知之爾。
臣之前奏,乞留中而出自聖斷。若陛下猶以臣言為疑,乞出臣前奏,使軌政大臣公議。此二者,當今之急務也。凡所謂五行災異之學,臣雖不深知,然其大意可推而見也。《五行傳》曰:「簡宗廟則水為災。」陛下嚴奉祭祀,可謂至矣,惟未立儲貳。《易》曰:「主器莫若長子。」殆此之警戒乎?至于水者,陰也,兵亦陰也,武臣亦陰也,此推類而易見者。天之譴告,苟不虛發,惟陛下深思而早決,庶幾可以消弭災患而轉為福應也。臣伏睹詔書曰「悉心以陳,無有所諱」,故臣敢及之。若其他時政之失,必有群臣應詔,為陛下言者。臣言狂計愚,惟陛下裁擇。臣昧死再拜。
●卷一一○·奏議卷第十四
◎翰苑進札狀十首
【再論水災狀〈至和三年〉】
右臣伏睹近降手詔,以水災為變,上軫聖憂。既一人形罪己之言,宜百辭無遑安之意,而應詔言事者猶少,亦未聞有所施行。豈言者不足采歟,將遂無人言也?豈有言不能用歟?然則上有詔而下不言,下有言而上不用,皆空言也。臣聞語曰:「應天以實不以文,動民以行不以言。」臣近有實對應詔,竊謂水入國門,大臣奔走,淹浸社稷,破壞都城,此天地之大變也,恐非小有所為可以消弭,因為陛下陳一二大計。而言狂計愚,不足以感動聽覽。臣日夜思維,方今之弊,紀綱之壞非一日,政事之失非一端,水災至大、天譴至深,亦非一事之所致。災譴如此,而禍患所應于後者,又非一言而可測。是則已往而當救之弊甚眾,未來而可尤之患無涯,亦非獨責二三大臣所能取濟。況自古天下之治,必與眾賢共之也。《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書》載堯舜之朝,一時同列者,夔、龍、稷、契之徒二十餘人,此特其大者爾,其百工在位,莫不皆賢也。今欲救大弊,弭大患,如臣前所陳一二大計既未果為,而又不思眾賢,以濟庶務,則天變何以塞,人事何以修?故臣復敢進用賢之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