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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問曰:「《觀》之《象》曰『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何謂也?」曰:「聖人處乎人上而下觀於民,各因其方,順其俗而教之。民知各安其生而不知聖人所以順之者,此所謂神道設教也。」童子曰:「順民,先王之所難歟?」曰:“後王之不戾民者鮮矣。
童子問曰:「『《剝》,不利有攸往』。《彖》曰『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者,何謂也?」曰:「《剝》,陰剝陽也,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之時也,故曰『不利有攸往』。君子于此時而止,與《屯》之『勿往』異矣。《屯》之世,眾人宜勿往,而君子動以經綸之時也。剝者,君子止而不往之時也。剝盡則復,否極則泰,消必有息,盈必有虛,天道也。是以君子尚之,故順其時而止,亦有時而進也。」
童子問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者,何謂也?」曰:「天地之心見乎動,《復》也,一陽初動于下矣。天地所以生育萬物者本於此,故曰『天地之心』也。天地以生物為心者也,其《彖》曰『剛反,動而以順行』是矣。」童子曰:「然則《象》曰『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後不省方』,豈非靜乎?」曰:「至日者,陰陽初復之際也。其來甚微,聖人安靜以順其微,至其盛然後有所為也,不亦宜哉!」
童子問曰:「《大過》之卦辭曰『利有攸往,亨』,其《象》曰『君子以獨立不懼,遁世無悶』者,其往乎?其遁乎?」曰:「《易》非一體之書,而卦不為一人設也。《大過》者,撓敗之世可以大有為矣。當物極則反,易為之力之時,是以往而必亨也,然有不以為利而不為者矣。故居是時也,往者利而亨,遁者獨立而無悶。」
童子問曰:「《坎》之卦曰『習坎』,其《彖》曰『習坎,重險也』者,何謂也?」
曰:「《坎》因重險之象,以戒人之慎習也。習高山者可以追猿猱,習深淵者至能泅泳出沒以為樂。夫險可習,則天下之事無不可為也。是以聖人于此戒人之習惡而不自知,誘人于習善而不倦。故其《象》曰『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也。」
童子問曰:「『《咸》,取女吉』,何謂也?」曰:「《咸》,感也。其卦以剛下柔,故其《彖》曰『男下女』,是以『取女吉』也。」童子又曰:「然則男女同類歟?」曰:「男女睽而其志通,謂各睽其類也。凡柔與柔為類,剛與剛為類。謂感必同類,則以柔應柔,以剛應剛,可以為咸乎,故必二氣交感,然後為咸也。夫物類同者自同也,何所感哉?惟異類而合,然後見其感也。鐵石無情之物也,而以磁石引針,則雖隔物而應。《彖》曰『觀其所感,而萬物之情可見』者,謂此類也。」童子又曰:「然則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是果異類乎?」曰:「天下之廣,蠻夷戎狄、四海九州之類,不勝其異也。而能一以感之,此王者所以為大,聖人所以為能。」
童子問曰:「『《恆》,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何謂也?」曰:「恆之為言久也,所謂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也,久于其道者知變之謂也。天地升降而不息,故曰『天地之道久而不已』也。日月往來,與天偕行而不息,故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代謝循環而不息,故曰『四時變化而久成』。聖人者尚消息盈虛,而知進退存亡者也,故曰『聖人久于其道而化成』。」
童子問曰:「『《遁》,亨,小利貞』,何謂也?」曰:「《遁》,陰進而陽遁也。遁者,見之先也。陰進至于否,則不正利矣。《遁》者陰浸而未盛,陽能先見而遁?猶得小利其正焉。」
童子問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蒞眾,用晦而明』,何謂也?」曰:「日,君象也,而下入于地,君道晦而天下暗矣。大哉!萬物各得其隨,則君子向晦而入宴息;天下暗而思明,則君子出而臨眾。商紂之晦,周道之明也,因其晦發其明,故曰『用晦而明。』」童子曰:「然則,聖人貴之乎?」曰:「不貴也。聖人非武王而貴文王矣。」
童子問曰:「『《家人》,利女貞』,何謂也?其不利君子之正乎?」曰:「是何言歟!《彖》不雲乎『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也?」曰:「然則,何為獨言『利女正?』」曰:「家道主于內,故女正乎內,則一家正矣。凡家人之禍,未有不始於女子者也,此所以戒也。嗚呼!事無不利於正,未有不正而利者。聖人于卦,隨事以為言,故于《坤》則利牝馬之正,于《同人》則利君子正,于《明夷》則利艱正,于《家人》則利女正。」
童子問曰:「《睽》之《彖》與卦辭之義反,何謂也?」曰:「吾不知也。」童子曰:「《睽》之卦曰『小事吉』,《彖》曰『睽之時用大矣哉』。」曰:「小事睽則吉,大事睽則凶也。凡睽于此者,必有合于彼。地睽其下而升,天睽其上而降,則上下交而為泰,是謂小睽而大合。使天地睽而上下不交,則否矣。聖人因其小睽而通其大利,故曰『天地睽而其事同,男女睽而其志通,萬物睽而其事類』,其《象》又曰『君子以同而異』。」
●卷七十七·易童子問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