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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豫章王綜為何投魏?說來話長。初綜母吳淑媛,在東昏宮,寵愛在潘妃之亞。帝既受禪,欲納潘妃,以王茂一言,遂賜之死,而心常惜之。一日,閒步後宮,見有庭院一所,重門深閉,境極幽寂,問內侍何人所居,內侍對道:「是東昏舊妃吳淑媛所祝」帝遂走入宮來,宮人忙報駕到。淑媛自東昏亡後,閒廢在宮,即留得性命,只好長為宮人沒世。欲圖新主之歡,今生料不可得。忽聞駕到,驚出意外,亦不及更換衣飾,只得隨身打扮,急急走出,俯伏階前,口稱:「不知陛下駕臨,妾該萬死。」帝見其嬌姿弱質,不讓潘妃,淡妝素服,態有餘研。因命起,賜坐于旁,問其人宮幾載,承幸東昏幾年。淑媛一一對答,嬌啼婉轉,愈覺可人。帝不覺情動,遂吩咐設宴上來,教她陪飲。淑妃斯時,巴不得新天子寵愛,三杯之後,丟開滿懷憂鬱,露出舊日風流,慇勤勸酒。帝心大悅,是夜遂幸焉。那知淑媛身懷六甲,已有三月,當時承幸之際,欲邀帝寵,不敢說出。閲七月,遂生豫章王綜,宮中多疑之。時帝嗣育未廣,得子,甚以為喜,因于淑媛益加寵愛。至天監三年,綜出居外宮,封為豫章郡王,食邑二千戶。綜既長,有才學。善屬文,力能手制奔馬,帝甚愛之。及綜年十六,常夢一少年,體極肥壯,穿袞服,自摯其首,與之相對,如此者非一次。自夢見之後,心驚不已,求解其故不得。其後帝尚佛教,斷房欲,後宮罕見其面,淑媛寵衰,頗懷怨望。而綜亦寵愛不及太子,母子皆以見疏為嫌。一夜,綜在夢中,復如前者所見。旦入宮,密問之母曰:「兒夢如此,是何為者?」淑媛聽其所述夢中少年形狀,頗類東昏,不覺泣下。綜愈疑,固問之。淑媛因屏左右,密語之曰:「汝七月兒,何得比太子諸王?不瞞汝說,當國亡時,吾已懷汝三月。當日欲全兒命,不敢言也。但汝今太子次弟,幸保富貴,且延齊氏一綫。」綜於是抱其母泣曰:「吾乃以仇人為父乎?」母掩其口,戒勿泄。綜自是陰懷異志,每于內齋,閉戶籍地,被發席槁。又布沙地上,終日跣行,足下生胝,日能行三百里。後為南徐州刺史,輕財好快,招引術士,練習武勇,以伺朝廷有變。每有詔敕至徐,輒忿恚形于顏色。徐州境內,所有練樹,並令斬伐,以帝小字「練兒」故也。
又春秋歲時,常于別室設席,祠齊氏七廟。又微行至曲阿,拜齊明帝陵。然猶無以自信,聞俗說以生者血瀝死者骨上,血入骨內,即為父子。乃遣人暗發東昏墓,販其骨以歸,割臂血瀝之,血果入骨。又在西州生男,滿月後,潛殺之,既葬,夜遣人發取其骨,又試之,皆驗。內外臣僚,皆知其所為,然事涉暗昧,臣下不敢輕言。凡綜所行,帝皆弗之知也。會魏將元法僧以彭城來降,帝使綜都督眾軍,權鎮彭城。綜潛遣人通書蕭寶寅,呼為叔父,寶寅亦將信將疑。久之,有詔征還,綜懼入朝之後,脫身更難,乃屏去左右。乘黑夜潛開北門,涉汴河,徒步奔蕭城,自稱隊主。時魏安豐王元延明鎮蕭城,召而見之。
綜見延明而拜,延明坐受之,問其名氏不答,但曰:「殿下此間人,必有識我者,問之可也。」延明召眾視之,有識之者曰:「此豫章王也。」延明大驚。急下莊答拜,執其手而問曰:「殿下何為來此?」綜以實告,延明曰:「奈父子何?」綜曰:「吾避仇也,非逃父也。」延明見其語氣激烈,心甚異之,遂具車馬,送至洛陽。魏主召人見之,既退,拜寶寅為叔,改名纘,追服東昏斬衰之喪,魏主及群臣皆往弔焉。
話分兩頭,當夜豫章奔魏,彭城中無一知者,及旦,齋內諸閣猶閉,左右啟戶尋之,莫知所往,眾皆駭異。及午,城外有數騎魏軍高叫曰:「汝豫章王昨夜已來乞降,在我軍中矣,汝輩留此何為?」說罷,大笑而去。眾方知王已投魏、只得飛報建康。帝聞之大駭,然亦不測其故,訪諸左右,始有密啟其不法事者,方悟其逃去之故,既而嘆曰:「不為天子兒,而甘為他人仆,愚孰甚焉!」乃敕吳淑媛以綜小時衣寄之,綜亦不答。其後鬱鬱不得志,依寶寅而死,此是後話不表。
且說帝既崇信三寶,屢幸寺院拈香,出入往來,儀衛甚簡。
斯時歲屢不登,人民失業,不逞之徒,往往乘間作亂。一日,將幸光宅寺,有懷逆者伏路側,將行不軌。帝方起駕,心忽動,命左右緣道檢閲,果獲一人身懷利刃。嚴刑訊之,而誣為臨川王宏所使。先是宏以洛口之敗,罷職閒住,心常不滿。都下每有竊發,輒以宏為名。蓋知帝素友愛,涉及臨川,有犯必赦也。
至是帝對之泣曰:「我人才勝汝百倍,居此大位,猶兢兢恐墜,汝何為者,我豈不能誅汝?念汝愚下,故常加寬宥。」宏伏地哭曰:「臣為天子弟,尊榮極矣,復有何望?乞陛下察之。」
帝感其誠,遂置不問。然宏雖無逆志,而恃介弟之貴,奢侈過度,修第擬于帝宮,後庭數十,皆極天下之選。所幸寵姬江無畏,服玩備極華美。一寶屧,直價千萬。又恣意聚斂,有庫室百間,在內堂之後,關簽甚嚴。或疑其內藏鎧仗,密以上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