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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季興在日,聞楚得富強,賴有謀臣高鬱,乃屢遣門客至楚,進說楚王,陰加反間。楚王殷始終不信,待鬱如初。及希聲用事,又向楚散佈謡言,謂馬氏當為高鬱所奪,希聲已是動疑,又經妻族楊昭遂,謀代鬱任,屢向希聲前譖鬱,希聲竟奪鬱兵柄,左遷為行軍司馬,鬱憤憤道:「犬子漸大,即欲咋人,我將歸老西山,免為所噬!」這數語為希聲所聞,立矯父命殺鬱,並及族黨。數語殺身,可見語言不可不慎。是日大霧四塞,馬殷深居簡出,尚未知鬱死耗,及瞧著大霧,方語左右道:「我昔從孫儒渡淮,每殺無辜,必遭天變,難道今日有冤死的人麼?」翌日始聞鬱死,殷拊膺大慟道:「我已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勳舊橫罹冤酷,可悲可痛!看來我亦不能長久了。」不死何為。越年殷即病死,年已七十九。
長子希振,因弟握大權,自願讓位。遂由希聲承襲父職,報達唐廷。唐以殷官爵俱高,無可追贈,惟賜謚武穆。並授希聲為武安、靜江等軍節度使,希聲嗜食鷄汁,每日必烹五十鷄,至送殷安葬,並無戚容,且食盡鷄數器,然後出送。禮部侍郎潘起道:「從前阮籍居喪,嘗食蒸豚,何代沒有賢人呢!」希聲尚莫名其妙,還道他是讚美詞,烹鷄如故。惟去建國成制,復藩鎮舊儀,盡心事唐,尚不失畏天事大的意義。且因亨國不永,二載即亡,所以保全首領,尚得善終。
此外如吳越王錢鏐,當莊宗末年,也據國稱尊,改元寶正。後來致安重誨書,語多倨傲,重誨奏遣供奉官烏昭遇、韓玫,出使吳越,傳旨詰問。吳越王錢鏐,還算照舊接待,不曾擺出帝王的架子,脅迫唐使。及唐使北返,韓玫卻誣劾昭遇,說他屈節稱臣,向鏐拜舞,昭遇竟致枉死。重誨請削鏐王爵,但令以太師致仕,所有吳越朝聘使臣,悉令所在系治。鏐令子傳瓘等上表訟冤,均被重誨掯阻,不得自伸。嗣是重誨身為怨府,連藩鎮亦痛心疾首了。死期將至。
惟自唐主嗣源即位後,勵精圖治,不事畋游,不耽貨利,不任宦官,不喜兵革,志在與民更始,共享承平,所以四方無事,百谷用成。唐主改名為亶,表示誠意,且與宰相等從容坐論,談及樂歲,亦自覺有三分喜色。馮道在旁諷諫道:「臣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道出井陘,路甚險阻。臣自憂馬蹶,牢持馬繮,幸不失墜。及行入坦途,放轡自逸,竟至顛隕。可見臨危時未必果危,居安時未必果安,行路尚且如此,何況治國平天下呢!」述馮道語,是不以人廢言之意。唐主點首稱善,又介面問道:「今歲雖是豐年,百姓果家給人足否?」道又答道:「凶年患餓斃,豐年傷穀賤,豐凶皆病,惟農家如是。臣嘗記進士聶夷詩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語雖鄙俚,卻曲盡田家情狀。總之民業有四,農為最苦,人主最應體恤呢。」
唐主甚喜,命左右錄聶夷詩,時常諷誦,差不多似座右銘,且因自己年逾花甲,料不能久,每夜在宮中沐手焚香,向天叩祝道:「某本胡人,因天下擾亂,為眾所推,權居此位,自慚不德,未足安民,願天早生聖人,為生民主,俾某早得息肩,乃是四海的幸福了!」相傳宋太祖趙匡胤,便是後唐天成二年,降生洛陽的夾馬營內。乃父叫作趙弘殷,曾在後唐掌領禁軍,至匡胤開國登基,海內才得統一。這都由唐主嗣源,一片誠心,感格上蒼,方生此真命天子呢。小子有詩詠道:
敢將誠意告蒼穹,一片私心願化公,
夾馬營中征誕降,果然天意與人同。
天成五年二月,唐主復改元長興。過了二月,河中忽報兵變,逐去節度使李從珂。欲知變亂原因,容待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攻三鎮悍帥生謀 失兩川權臣碎首
卻說唐主養子李從珂,屢立戰功,就是唐主得國,亦虧他引兵先至,才得號召各軍,從珂未免自恃,與安重誨勢不相下。一日重誨宴飲,彼此爭誇功績,究竟從珂是武夫,數語不合,即起座用武,欲毆重誨。幸重誨自知不敵,急忙走匿,方免老拳。越宿,從珂酒醒,亦自悔鹵莽,至重誨處謝過,重誨雖然接待,總不免懷恨在心。度量太窄。唐主頗有所聞,乃出從珂為河中節度使。從珂至鎮,性好遊獵,出入無常。重誨意欲加害,矯傳密旨,諭河東牙內指揮使王彥溫,令覷隨逐從珂。彥溫奉命,會從珂出城閲馬,彥溫即勒兵閉門,不容從珂入內,從珂叩門呼問道:「我待汝甚厚,奈何見拒?」彥溫從城上應聲道:「彥溫未敢負恩,但受樞密院密札,請公入朝,不必還城!」從珂沒法,只好退駐虞鄉,遣使表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