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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蘇軾外徙以後,又罷知開封府韓維,及知蔡州歐陽修,並因富弼阻止青苗,謫判汝州。王安石意猶未足,比弼為鯀與共工,請加重譴。居然自命禹、皋。還是神宗顧念老成,不忍加罪。安石因寧州通判鄧綰,貽書稱頌,極力貢諛,遂薦為諫官。綰籍隷成都,同鄉人留宦京師,都笑綰罵綰。綰且怡然自得道:「笑罵由他笑罵,好官總是我做了。」為此一念,誤盡世人。綰既為御史,復兼司農事,與曾布表裡為奸,力助安石,安石勢焰益橫。御史中丞楊繪,奏罷免役法,且請召用呂誨、范鎮、歐陽修、富弼、司馬光、呂陶等,被出知鄭州。監察御史裡行劉摯,陳免役法有十害,被謫監衡州鹽倉。知諫院張璪,因安石令駁摯議,不肯從命,亦致落職。又去了三個。呂誨積憂成疾,上表神宗,略言:「臣無宿疾,誤被醫生用術乖方,濅成風痺,禍延心腹,勢將不起。一身不足恤,惟九族無依,死難瞑目」云云,這明明是以疾喻政,勸悟神宗的意思。奈神宗已一成不變,無可輓回。至誨已疾亟,司馬光親往探視,見誨不能言,不禁大慟。誨忽張目顧光道:「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言訖遂逝。誨,開封人,即故相呂端孫,元祐初,追贈諫議大夫。既而歐陽修亦病歿潁州。修四歲喪父母,鄭氏畫荻授書,一學即能;至弱冠已著文名,舉進士,試南宮第一。與當世文士游,有志復古。累知貢舉,釐正文體。奉詔修《唐書》紀、志、表,自撰《五代史》,法嚴詞約,多取春秋遺旨。蘇軾嘗作序云:「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時人歎為知言。修本籍廬陵,晚喜潁川風土,遂以為居。初號醉翁,後號六一居士。歿贈太子太師,謚文忠。大忠大奸,必敘履歷,其他學術優長,亦必標明,是著書人之微旨。又死了兩個。
安石有子名雱,幼甚聰穎,讀書常過目不忘,年方十五、六,即著書數萬言,舉進土,調旌德尉,睥睨自豪,不可一世。居官未幾,因俸薄官卑,不屑小就,即辭職告歸。家居無事,作策二十餘篇,極論天下大事。又作《老子訓解》,及《佛書義解》,亦數萬言。他本倜儻不覊,風流自賞,免不得評花問柳,選色征聲,所有秦樓楚館,詩妓舞娃,無不知為王公子。安石雖有意沽名,侈談品學,但也不能把雱約束,只好任他自由。況且他才華冠世,議論驚人,就是安石自思,也覺遜他一籌。由愛生寵,由寵生憐,還管他甚麼浪跡?甚麼冶遊?當安石為參政時,程顥過訪,與安石談論時政,正在互相辯難的時候,忽見雱囚首喪面,手中執一婦人冠,惘然出庭,聞廳中有談笑聲,即大踏步趨將進去。見了程顥,也沒有甚麼禮節,但問安石道:「阿父所談何事?」安石道:「正為新法頒行,人多阻撓,所以與程君談及。」雱睜目大言道:「這也何必多議!但將韓絳、富弼兩人梟首市曹,不怕新法不行。」其父行劫,其子必且殺人。安石忙介面道:「兒說錯了。」顥本是個道學先生,瞧著王雱這副形狀,已是看不過去,及聽了雱語,更覺忍耐不住,便道:「方與參政談論國事,子弟不便參預。」雱聞言,氣得面上青筋,一齊突出,幾欲飽程老拳。還是安石以目相示,方怏怏退出。到了安石秉國,所用多少年,雱遂語父道:「門下士多半彈冠,難道為兒的轉不及他麼?」安石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執政子不能預選館職,這是本朝定例,不便擅改哩。」你尚知守法麼?雱笑道:「館選不可為,經筵獨不可預麼?」安石被他一詰,半晌才說道:「朝臣方謂我多用私人,若你又入值經筵,恐益滋物議了。」你尚知顧名麼?雱又道:「阿父這般顧忌,所以新法不能遽行。」安石又躊躇多時,方道:「你所做的策議,及《老子訓解》,都藏着否?」雱應道:「都尚藏着。」安石道:「你去取了出來,我有用處。」雱遂至中書室中,取出藏稿,攜呈安石。安石叫過家人,令付手民鏤版,印刷成書,廉價出售。未免損價。都下相率購誦,輾轉間流入大內,連神宗亦得瞧著,頗為歎賞。鄧綰、曾布正想討好安石,遂乘機力薦,說雱如何大才,如何積學,差不多是當代英豪,一時無兩。於是神宗召雱入見,雱奏對時,無非說是力行新法,漸致富強。神宗自然合意,遂授太子中允,及崇政殿說書。雱生平崇拜商鞅,嘗謂不誅異議,法不得行,至是入侍講筵,往往附會經說,引伸臆見,神宗益為所惑,竟創置京城邏卒,遇有謗議時政,不問貴賤,一律拘禁。都人見此禁令,更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