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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所欲言者,三言而已:願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眾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今陛下又創製置三司條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于內,使者四十餘輩,分行營幹于外。以萬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君臣宵旰,幾有年矣,而富國之功,茫如捕風。徒聞內帑出數百萬緡,祠部度五千餘人耳。以此為術,人皆知其難也。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歲一淤,三歲而滿矣。陛下使相視地形所在,鑿空訪尋水利,堤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自古役人,必用鄉戶,徒聞江、浙之間,數郡僱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楊炎為兩稅,租調與庸,既兼之矣,奈何復欲取庸?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歲常行,雖雲不許抑配,而數世之後,暴官污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漢武以財力匱竭,用桑弘羊之說,買賤賣貴,謂之均輸,於是商賈不行,盜賊滋熾,幾至于亂,臣願陛下結人心者此也。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不在乎強與弱。時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臣願陛下務崇道德而厚風俗,不願陛下急於有功而貪富強。仁宗持法至寬,用人有序,專務掩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考其成功,則曰未至,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德澤在人,風俗向義,故升遐之日,天下歸仁。議者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多不振,乃欲矯之以苛察,濟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鋭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慾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臣願陛下厚風俗者此也。祖宗委任台諫,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台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將以折奸臣之萌也。臣聞長老之談,皆謂台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今者物議沸騰,怨交至,公議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茲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綱紀一廢,何事不生?臣願陛下存綱紀者此也。事關重大,用敢直言,伏乞陛下裁察!
這疏一上,安石愈加憤怒,使御史謝景溫妄奏軾罪,窮治無所得,方纔寢議。軾乞請外調,因即命他通判杭州。軾字子瞻,眉山人。父洵,嘗遊學四方,母程氏親授詩書,及弱冠,博通經史,善屬文,下筆輒數千言。仁宗嘉祐二年,就試禮部,主司歐陽修,得軾文,擬擢居冠軍,嗣恐由門客曾鞏所為,但置第二,復以春秋對義列第一。嗣入直史館,為安石所忌,遷授判官告院。至是又徙判杭州。杭城外有西湖,山水秀麗,冠絶東南,軾辦公有暇,即至湖上遊覽,所有感慨,悉托諸吟詠,一時文士,多從之遊。又仿唐時白居易遺規,浚湖除葑,在湖中築土成堤,植桃與柳,點綴景色。後人以白居易所築的堤,稱為白堤,蘇軾所築的堤,稱為蘇堤。相傳蘇軾有妹名小妹,亦能詩。適文士秦觀,字少游,與軾唱和最多。軾又與佛印作方外交,與琴操作平康友,閒遊湖上,詩酒聯歡,這恐是附會荒唐,不足憑信。軾有弟名轍,與兄同登進士科,亦工詩文,曾任三司條例司檢詳,以忤安石意被黜,事見上文。小妹不見史乘,秦觀曾任學士,與軾為友。佛印、琴操,稗乘中間有記載,小子也無暇詳考了。嘗有一詩詠兩蘇云:
蜀地挺生大小蘇,後人稱軾為大蘇,轍為小蘇。
才名卓絶冠皇都。
昭陵試策曾稱賞,
可奈時艱屈相儒。仁宗初,讀兩蘇制策,退而喜曰:「朕為子孫得兩宰相。」
蘇軾外調,安石又少一對頭,越好橫行無忌了。本回就此結束,下回再行續詳。
第三十九回 借父威豎子成名 逞兵謀番渠被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