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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廣池一方,亦高山所難者。
其前有尖峰為案,曰箕山,乃香爐之東又起一尖也。其地有庵而無崖,崖即前山峽中亙石,無定名也。
庵前後竹樹甚盛,其前有大路直下江口,其後即登山頂之東路也。
時余衣履沾透,亟換之,已不作行計。飯後雨忽止,遂別隱之,向庵東躋其後。直上二里,忽見西南雲氣濃勃奔馳而來,香爐、箕山倏忽被掩益厲,顧仆竭蹶上躋。又一里,已達庵後絶頂,而濃霧瀰漫,下瞰白雲及過脊諸岡峽,纖毫無可影響,幸霾而不雨。又二里,抵山頂茅庵中,有道者二人,止行囊于中。三石卷殿即在其上,咫尺不辨。
道者引入叩禮,遂返宿茅庵。
是夜風聲屢吼,以為已轉西北,可幸晴,及明而瀰漫如故。
〔武功山東西橫若屏列。正南為香爐峰,香爐西即門家坊尖峰,東即箕峰。三峰俱峭削。而香爐高懸獨聳,並開武功南,若欞門然。其頂有路四達:由正南者,自風洞石砫,下至棋盤、集雲,經相公嶺出平田十八都為大道,余所從入山者也;由東南者,自觀音崖下至江口,達安福;由東北者,二里出雷打石,又一里即為萍鄉界,下至山口達萍鄉;由西北者,自九龍抵攸縣;由西南者,自九龍下錢山,抵茶陵州,為四境雲。〕初四日聞夙霾未開,僵臥久之。晨餐後方起,霧影倏開倏合。因從正道下,欲覓風洞石砫。直下者三里,漸見兩旁山俱茅脊,無崖岫之奇,遠見香爐峰頂亦時出時沒,而半〔山〕猶濃霧如故。意風洞石砫尚在二三里下,恐一時難覓,且疑道流裝點之言,即覓得亦無奇,遂仍返山頂,再飯茅庵。
乃從山脊西行,初猶瀰漫,已而漸開。
三里稍下,度一脊,忽霧影中望見中峰之北矗崖嶄柱,上刺層霄,下插九地,所謂千丈崖。
百崖叢峙迴環,高下不一,凹凸掩映。
隤北而下,如門如闕,如幛如樓,直墜壑底,皆密樹蒙茸,平鋪其下。然霧猶時〔時〕籠罩,及身至其側,霧復倏開,若先之籠,故為掩袖之避,而後之開,又巧為獻笑之迎者。
蓋武功屏列,東、西、中共起三峰,而中峰最高,純石,南面猶突兀而已,北則極懸崖回崿之奇。
使不由此而由正道,即由此而霧不收,不幾謂武功無奇勝哉!共三里,過中嶺之西,連度二脊,其狹僅尺五。至是海北俱石崖,而北尤嶄削無底,環突多奇,〔脊上雙崖重剖如門,下隤至重壑。〕由此通道而下,可盡北崖諸勝,而惜乎山高路絶,無能至者。又西復下而上,是為西峰。
其山與東峰無異,不若中峰之石骨棱嶒矣。又五里,過野豬窪。西峰盡處,得石崖突出,下容四五人,曰二仙洞。聞其上尚有金鷄洞,未之人也。
〔於是山分兩支,路行其中。〕又西稍下四里,至九龍寺。寺當武功之西垂,崇山至此忽開塢成圍,中有平壑,水帶西出峽橋,墜崖而下,乃神廟時寧州禪師所開,與白雲之開觀音崖,東西並建寺。然觀音崖開爽下臨,九龍幽奧中敞,形勢固不若九龍之端密也。若以地勢論,九龍雖稍下于頂,其高反在觀音崖之上多矣。寺中僧分東西兩寮,昔年南昌王特進山至此,今其規模尚整。西寮僧留宿,余見霧已漸開,強別之。出寺,西越溪口橋,溪從南下。復西越一嶺,又過一小溪,〔二溪合而南墜谷中。〕溪墜於東,路墜於西,俱垂南直下。五里為紫竹林,僧寮倚危湍修竹間,幽爽兼得,亦精藍之妙境也。從山上望此,猶在重霧〔中〕;漸下漸開,而破壁飛流,有倒峽懸崖湍之勢。又十里而至盧台,或從溪右,或從溪左,循度不一,靡不在轟雷倒雪中。但潤崖危聳,竹樹翳密,懸墜不能下窺,及至渡澗,又復平流處矣。出峽至盧〔台〕,始有平疇一壑,亂流交湧畦間,行履沾濡。思先日過相公嶺,求滴水不得;此處地高於彼,而石山瀠繞,遂成沃澤。蓋武功之東垂,其山乃一脊排支分派;武功之西垂,其山乃眾峰聳石攢崖,土石之勢既殊,故燥潤之分亦異也。
夾溪四五家,俱環堵離立,欲投托宿,各以新歲宴客辭。方徘徊路旁,有人一群從東村過西家,正所宴客也。中一少年見余無宿處,親從各家為覓所棲,乃引至東村宴過者,唐姓家。得留止焉。是日行三十里。
初五日晨餐後,霧猶翳山頂。乃東南越一嶺,五里下至平疇,是為大陂。居民數家,自成一壑。一小溪自東北來,乃何家坊之流也,盧台之溪自北來,又有沙盤頭之溪自西北來,同會而出陳錢口。
〔兩山如門,路亦隨之。〕出口即十八都平田,東向大洋也。大陂之水自北而〔出〕陳錢,上陂之水自西而至車江,二水合而東經錢山下平田者也。路由車江循西溪,五里至七陂,復入山。已渡溪南,覆上門樓嶺,五里越嶺,復與溪會。過平塢又二里,有一峰當溪之中,其南北各有一溪,瀠峰前而合,是為月溪上流。路從峰之南溪而入,其南有石蘭沖,頗突兀。又三里登祝高嶺,嶺北之水下安福,嶺南之水下永新。又平行嶺上二里,下嶺東南行二里,過石洞北,乃西南登一小山,山石色潤而形巉. 由石隙下瞰,一窟四環,有門當隙中,內有精藍,後有深洞,洞名石城。
〔洞外石崖四亙,崖有隙東向,庵即倚之。庵北向,洞在其左,門東北向,〕而門為僧閉無可入。
從石上俯而呼,久之乃得人,因命僧炊飯,而余入洞,欲出為石門寺之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