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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真洞門軒豁寬敞寬闊,內洞稍窪而下。秉燭深入,左有一穴如夾室,宛轉從之,夾窮而有水滴瀝,然隙底仍燥,不知水從何去也。出夾室,直窮洞底,則巨石高下,仰眺愈穹,俯瞰愈深。從石隙攀躋下墜,復得巨夾,忽有光一縷自天而下。蓋洞頂高盤千丈,石隙一規,下逗留下天光,宛如半月,幽暗中得之,不啻明珠寶炬矣。
既出內洞,其左復有兩洞,下洞所入無幾,上洞宛轉亦如夾室,右有懸竅,下窺無底,想即內洞之深墜處也。
出洞,仍從突石峰頭南下,裡許,折而西北,又裡許,得冰壺澗,蓋朝真下墜之次重矣。洞門仰如張吻,先投杖垂炬而下,滾滾不見其底;乃攀隙倚空入其咽喉,忽聞水聲轟轟。
愈秉炬從之,則洞之中央,一瀑從空下墜,〔冰花玉屑,從黑暗處耀成潔采。〕水墜石中,復不知從何流去。復秉炬四窮,其深陷逾于朝真,而屈曲不及也。
出洞,直下里許,得雙龍洞。洞闢兩門,瑞峰曰:「此洞初止一門。其南向者,乃萬曆間水傾崖石而成者。」一南向,一西向,俱為外洞。軒曠宏爽,如廣履高穹,閶闔四啟,非復曲房夾室之觀。
而石筋夭矯美麗,石乳下垂,作種種奇形異狀,此「雙龍」之名所由起。中有兩碑最古,一立者,鎸「雙龍洞」三字,一仆倒狀者,鎸「冰壺洞」三字,俱用燥筆作飛白即書法中之飛白體,筆畫枯槁而中多空白之形,而不著姓名,必非近代物也。
流水自洞後穿內門西出,經外洞而去。俯視其所出處,低覆僅餘尺五,正如洞庭左衽之墟,須帖地而入,第彼下以土,此下以水為異耳。瑞峰為余借浴盆于潘姥mǔ老婦人家,姥居洞口。
姥餉以茶果。乃解衣置盆中,赤身伏水推盆而進隘。隘五六丈,輒穹然高廣,一石板平庋guǐ置放洞中,離地數尺,大數十丈,薄僅數寸。其左則石乳下垂,色潤形幻,若瓊柱寶幢,橫列洞中。
其下分門剖隙,宛轉玲瓏。溯水再進,水竇愈伏,無可容入矣。竇側石畔一竅如注,孔大僅容指,水從中出,以口承之,甘冷殊異,約內洞之深廣更甚于外洞也。要之即對此上描述之景進行總結,提要,朝真以一隙天光為奇,冰壺以萬斛珠璣為異,而雙龍則外有二門,中懸重幄,水陸兼奇,幽明湊異者矣。
出洞,日色已中,潘姥為炊煮黃粱以待。感其意而餐之,報之以杭傘一把。乃別二僧,西逾一嶺。嶺西復成一塢,由塢北入,仍轉而東,去雙龍約五里矣。又上山半裡而得講堂洞焉。其洞亦有二門,一西北向,一西南向,軒爽高潔,亢出雙龍洞之上,幽無雙龍洞之黯,真可居可憩之地。昔為劉教標揮鏖zhǔ拂塵處,今則塑白衣大士于中。
蓋即北山後支南下第一嶺,其陽迴環三洞,而陰又闢成此洞也。嶺下塢中,居民以燒石為業,其澗涸而無底流,居人俱登山汲水于講堂之上。渡澗,復西逾第二嶺,則北山後支南下之第二層也。下嶺,其塢甚逼,然澗中有流淙淙北來。又渡而西,再循嶺北上,磴闢流湧,則北山後支南下之第三層也。
外隘而中轉,是名玲瓏岩,去講堂又約六里矣。
塢中居室鱗次,自成洞壑,晉人桃源不是過晉人桃花源也不能超過此。轉而西,逾其嶺,則蘭溪界也。
下嶺為鈕坑,亦有居人數十家。
又逾一嶺曰思山祠,則北山後支南下之第四層也,去玲瓏岩西又約六里矣。時日已將墜,問洞源寺路,或曰十里,或曰五里。亟下嶺,循澗南趨五里,暮至白坑。
居人頗多,亦俱燒石。
又西逾石塔嶺,則北山後支南下之第五層也。洞源寺即在嶺後高峰之北,從此嶺穿徑而上僅裡許,而其正路在山前洞之旁。蓋此地亦有三洞,下為水源洞,一名湧雪。
上為上洞一名白雲。中為紫雲洞,而其地總以「水源」名,故一寺而或名水源,或名上洞。而寺與水源洞異地,由嶺上徑道抵寺,故前曰五里;由水源洞下嶺覆上,故前曰十數里。時昏黑不辨山路,無可詢問,竟循大路下山。已見一徑西岐而下,強強迫靜聞從之。久而不得寺,只見石窯滿前,徑路紛錯。
正徬徨間,望見一燈隱隱,亟投之,則水舂也。其人曰:「此地即水源,由此塢北過洪橋,循右嶺而上,可三里即上洞寺矣」。
以深夜難行,欲止宿其中。
其人曰:「月色如晝,至此山徑亦無他岐,不妨行也。」始悟上洞寺在北山第五層之陰。乃溯溪西北至洪橋,自白坑來約四里矣。
渡橋北,躡嶺而上裡余,轉而東又裡余,始得寺,強投宿焉。始聞僧有言靈洞者,因憶趙相國有「六洞靈山」諸刻,豈即是耶?竟未悉知曉而臥。
十一日平明起,僧已出。余過前殿,讀黃貞父碑,始知所稱「六洞」者,以金華之「三洞」與此中之「三洞」,總而得六也。出殿,則趙相國之祠正當其前,有崇樓傑閣,集、記中所稱靈洞山房者是也。
余艷艷羡之久矣,今竟以不意得之,山果靈于作合人工造作耶!
乃不待晨餐,與靜聞從寺後躡磴北上,先尋白雲洞。洞在寺北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