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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二十七這天,那雕又抓來兩支野豬和一支梅花鹿,英瓊依舊把鹿皮剝了下來存儲。等到跑到洞中取鹽來這兩樣野味時,猛發覺所剩的鹽,僅敷這一回臘之用,以後日用就沒有了。急忙跑到後洞存糧處再看時,哪一樣家常日用的東西都足敷年餘之用。惟獨這食鹽一項,竟因自己只顧討神鵰的喜歡,一個勁制野味,用得太不經濟,以致在不知不覺中用罄。雖然目前肉菜等類俱都好,足敷三四月之用,以後再打來野味便無法辦理。
望著鹽缸發了一會愁,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只得先將餘鹽用了再說。一面動手,一面對那雕說道:「金眼師兄,我的鹽快沒有了,等過了年,進城去買來食鹽,你再去打野味吧。現在打來,我是沒有辦法弄的啊。」
那雕聞言,忽地衝霄而起。英瓊知道它不會走遠,司空見慣,也未在意。只在下面喊道:「天已快交正午,你去遊玩一會,快些回來,我等你同吃午飯呢。」
那雕在空中一個迴旋,眨眨眼竟然不見。直到未初,還未迴轉。英瓊腹中饑餓,只得先弄些飯吃。又把豬、鹿的心臟清理出來,與那雕作午餐。
到了申牌時分,英瓊正在洞前習劍,遠望空中,出現一個黑點。知是神鵰飛回,便在下面連聲呼喚。一會工夫,飛離頭頂不遠,見那雕兩爪下抱定一物,便喊道:「對你說食鹽沒有,你如今又不大願吃鮮肉,何苦又去傷生害命呢?」
那雕已輕輕飛落下來,英瓊見它不似以往那樣將野獸從空擲下,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個大蒲包,約有三尺見方,不知是什麼物件。
撕開一角,漏出許多白色晶瑩的小顆。仔細一看,正是自流井的上等官鹽,足有二三百斤重,何愁再沒鹽用。歡喜若狂,忙著設法運進洞去。出來對那雕說道:「金眼師兄,你真是神通廣大,可愛可佩!但是我父親曾經說過,大丈夫作事要光明磊落,不可妄取別人的東西,下次切不可如此啊!」
那雕只是瞑目不答,英瓊便將預備與它吃的東西取來給它。正在調弄那雕之時,忽然聞見一陣幽香,從崖後吹送過來。跟蹤過去看時,原來崖後一株老梅樹,已經花開得十分茂盛,寒香撲。英瓊又是一番高興,便在梅花樹下徘徊了一陣。見天色已漸黃昏,不能再攜雕出遊,便打算進洞去尋點事做。
剛剛走到洞口前面,忽見相隔有百十丈的懸崖之前,一個瘦小青衣人,在那冰雪鋪蓋的山石上面,跳高縱遠,步履如飛地直往崖前走去。她所居的石洞,因為地形的關係,後隔深潭,前臨數十丈的削壁斷澗,天生成的奇屏險。
人立在洞前,可以把十餘裡的山景一覽無遺。而從捨身岩上來,通到這石洞的這一條羊腸小徑,又曲折,又崎嶇。春夏秋三季,是灌木叢生,蓬草沒膝;一交冬令,又佈滿冰雪,無法行走。自從李寧父女同周淳、趙燕兒走過外,從未見有人打此經過。
英瓊見那青衣人毫不思索,往前飛走,好似輕車熟路一般,暗暗驚異。心想:「這塊冰雪佈滿的山石上面,又滑又難走,一個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之虞。自己雖然學了輕身功夫,都不敢走這條道上下,這人竟有這樣好的功夫,定是劍仙無疑。莫不是白眉師祖所說那仙緣,就是此人前來接引麼?」
正在心中亂想,那青衣人轉過一個崖角,竟自不見。正感覺失望之間,忽然離崖前十餘丈高下,一個人影縱了上來。那雕見有人上來,一個迴旋,早已橫翼凌空,只在英瓊頭上飛翔,並不下來,好似在空中保護一般。
英瓊見那上來的人穿著一身青,頭上也用一塊青布包頭,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下。背上斜插著一柄長劍,面容秀美,裝束得不男不女,看去甚是面熟。
正要張口問時,那人已搶先說道:「我奉了家師之命,來采這凌霄崖的宋梅,去佛前供奉。不想姊姊隱居之所就在此間,可稱得上是幸遇了。」說時,將頭上青布包頭取下,現出螓首蛾眉,秀麗中隱現出一種英姿傲骨。
來人正是前山解脫庵廣慧師太門下帶髮修行的余英男。英瓊自那日城中回來,先是父親生病,接著父女分離,勞苦憂悶。又加大雪封山,無法行走,早已把她忘卻。現在獨處空山,忽然見她來作不速之客,又見這一身驚人的本,一種敬愛之心油然而生。
英瓊正感寂寞的當兒,無意中添了一個山林伴侶,彼此長相來往盤桓,不由大喜過望。先陪她到崖後去采了幾枝梅花,然後到洞中坐定。英男比英瓊原長兩歲,便認英瓊做妹妹。二人談了一陣,甚是投機,相見恨晚。
英男因不見李寧,便問:「尊大人往哪裡去了?」
英瓊聞言,不由一陣心,几乎落下淚來,便把李寧出家始末說了一遍。說到驚險與傷心處,英男也陪她流了幾次熱淚。漸漸天色已晚,英瓊掌起燈燭,定要留英男吃完飯再走。英男執意不肯,說是怕師父在家懸望。答應回庵稟明師父,明日午前準定來作長談,大家研究武術。英瓊輓留不住,依依不捨地送了出來。
這時已是暮靄蒼茫,瞑色四合,山頭積雪反映,依稀辨出一些路徑。英瓊道:「姊姊來的這條路非常險滑,這天黑回去,妹子太不放心。還是住在洞中,明日再行吧。」說到此處,忽聽空中一聲雕。
英瓊道:「只顧同姊姊說話,我的金眼師兄還忘了給姊姊引見呢。」說罷,照著近日習慣,嘬口一呼。那雕聞聲便飛將下來,睜著兩支金眼,射在英男面上,不住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