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道:「好是好,如今雲霧這樣多,山下必定在下雨。我們在雲霧中行走,須要留神,不然一個失足,便要粉身碎骨了。」
再走半裡多路,已到捨身岩。回頭向山下一望,只見一片冥漾,哪裡看得見人家。連山寺的廟宇,都藏在濃霧中間。頭上一輪紅日,照在雲霧上面,反射出霞光異彩,煞是好看。
那腳伕忽道:「客官,現在已到了捨身岩,再過去就是鬼見愁,無路可通。今天這個雲色,半山中一定大雨。今天如不下山,明天又耽誤我們一天生意,客官方便一點吧。」
周淳道:「我們原本只僱你到此地,你且稍待一會。等我爬上山頂,將行李用麻繩拽上山去,我再添些酒錢與你。」說罷,便縱身一躍,上了身旁一株參天古柏。
周淳手腳並用,再由柏樹而上,爬上了山頭。取出帶來的麻繩,先將行李什物一一拽了上去。又將麻繩放下,把英瓊也拽了上去。
英瓊一看,只見此處真是險峻,孤峰筆削,下臨萬丈深潭。她雖然膽大,也自目眩心搖。英瓊上去後,李寧又取出一兩怠子與腳伕做酒錢,自己照樣地縱了上去。
周淳道:「此地我來了多次,非常熟悉,先將你父女到洞中,由我來取物件吧。」
李寧因為路生,也不客氣。各人先取了些輕便的物件,帶在身邊。又過了幾個峭壁,約有三里多路,才到了山洞門首。
那洞清潔寬敞,門壁上有四個凹嵌大字,是「漱石棲雲」。三人進洞一看,只見這洞中共有石室四間:三間作為臥室,一間光線好的作為大家讀書養靜之所。又由周淳將應用東西一一取了來,一共取了三次,才行取完。
收拾停妥,已是夕陽山。大家胡亂吃了些乾糧干脯,將洞口用石頭封閉,逕自睡去。
次日清晨起來,李寧因山居多險,便與英瓊訂下課程,先教她練氣凝神,以及種種內功。英瓊本來天資聰敏異常,不消多少日月,已將各種柔軟的功夫一練會。只因她生來性急,每天麻煩李、周二人教她劍法。周淳見她進步神速,也認為可以傳授。
李寧道:「瓊兒的天資,我絶不夠當她的老師。所以我現在專心一意,與她將根基打穩固。一旦機緣來到,遇見名師,便可成為大器。」
山上離水源甚遠,幸喜離這洞一里多路,半山崖上有一道瀑布。下邊有一小溪,水清見底,泉甘而潔。每隔二日,便由李、周二人,輪流前去取水。
李、周因怕懶散了筋骨,每日起來,必在洞前空地上練習各種劍法拳術。英瓊因他二人不肯教她,她便用心在旁靜看,等他二人不在眼前,便私自練習。
這峨嵋山上猿猴最多,有天英瓊看見猴子在山崖上奔走,矯捷如飛,不由得打動了她練習輕功的念頭。她每日清早起來,將帶來的兩根繩子,每一頭拴在一棵樹上,她自己就在上頭嘗試著練習行走。
山居閒暇,歲月易逝,一晃已是兩年過去。
一日,有一身手矯捷的少年翻山而來。周淳正在打水,見了大叫:「燕兒,來此何事?」
那燕兒趕到近前,遞交了一封書信給周淳。周淳打開一看大驚,便對燕兒道:「你跟我上山再談吧。」
說時,匆匆攜了燕兒,縱上危崖,來到洞中。
李寧父女正在洞中打坐,周淳指著少年道:「這是我的學生趙燕兒。」
趙燕兒拜見李寧父女之後,便對周淳說道:「那和尚來去無蹤,弟子曾經想去探他的底,無奈連影子都找不到。」
周淳大驚,說道:「好險!好險!燕兒,你的膽子真是不小。江湖上最難惹的是僧、道、乞丐同獨行的女子。遇見這種人孤身行走,躲都唯恐不及,怎麼能去找他?」
李寧也看了來信,便道:「信中之言,我還不大明白,他約你到成慈雲寺決鬥。幾時聽見你同和尚結過冤仇?你何妨說出來,我聽一聽。」
周淳道:「你道這和尚是誰?他就是十年前名馳江南的多臂熊毛太呀!」
李寧聽了,不禁皺眉道:「聽說他已削髮出家,拜五台山金身羅漢法元為師,煉成一把飛劍,取人首級于十里之外。」
周淳道:「是的,這廝口口聲聲要找我報仇。我自知敵他不過,沒奈何才避難來此,不料還是被他尋到。」
李寧尚未答言,英瓊、燕兒兩個小孩子,初出犢兒不怕虎,俱各心懷不服。燕兒還不敢張口就說,只是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站在一旁。
英瓊早氣得粉面通紅,說道:「世叔也太是滅自己的威風,增他人的鋭氣了!他狠上天也是一個人,我們現在有四人在此,懼他何來?」
周淳道:「賢侄女你哪裡知道,憑武功,我不曾怕過人來。但這廝精通法術,善役鬼物。不相信,問你爹爹,人再多也是無用。」
李寧也道:「你周叔叔說得不差,近年來,不知何故,精通法術的人越來越多。為父也是不忿,上次楊州一役,就栽在一個妖道手中。不令你輕易學武,正是這個原因。」
英瓊問道:「難道法術如此厲害,武功就不堪一敵嗎?」
周淳道:「武功只能近身肉搏,法術卻能隨心使用。毛太那廝雖然略通劍術,到底他心術不正,不能練到登峰造極。劍仙中強似他的人正多,就拿我女兒輕雲的師父黃山餐霞大師來說,他便不是對手。只是黃山離此地甚遠,地方又大,一時無法找尋。」
李寧道:「賢弟老躲他,也不是辦法,還是想個主意才好。」
周淳道:「誰說不是呢?我想去黃山尋找餐霞大師,請大師出面。此外,英瓊賢侄長此蹉跎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正好為之引進。」
李寧聽了,亦以為然,便要與周淳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