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看得分外清楚,人也越走越近。那人一路走著,一路唱著歌,聲調清越,可裂金石。
李寧父女在船上看得出神,一會,那人一個箭步,鷂子翻身,縱起丈餘。時歌聲高亢,配著白光四耀,一個大漠落照,在衣衫飛揚中,那人輕巧地平飛著地。
李寧見了,神色一驚,忍不住高聲喊了聲:「好身手!」那人聽了一怔,迴首遙望。
李寧隨道:「良夜明月,風景不可辜負。我這船上有酒有菜,兄台何不移駕同飲幾杯?」
白衣人一聽,轉身欣然向船邊走來。待走到近處,李寧定睛一看,忽然衝向前去,二人相見,突然彼此抱頭大哭起來。
那人把住李寧雙臂,看了又看,激動地說道:「大哥!這是夢境嗎?」
李寧也仔細端詳了一會道:「謝天謝地!果真是你!」忙又回頭對英瓊道:「快來見過,這位就是你的周淳叔叔。」
李英瓊忙走到船邊,納頭就拜。李寧對周淳道:「這是小女英瓊。」
周淳還了禮,拉起英瓊道:「賢侄不必多禮。」周淳眼帶淚光,回頭慨然對李寧道:「揚州之役,聽說大哥已化為異物,從此我天涯淪落,誰想在異鄉相逢。」
李寧道:「京城一別,人物依舊,山河全非,真真令人腸斷!」
周淳道:「大哥怎得來此?」
李寧道:「唉!一言難盡,愚兄家破人亡,只剩下父女二人。聽說賢弟在此隱居,懷抱萬一之想,沒想到果真在此相逢。」
周淳隨李寧登舟,又對英瓊打量了一會,道:「我看賢侄女滿面英姿,不愧將門之女,大哥的絶藝定有傳人了。」
李寧道:「唉!愚兄因為略知武藝,閙得家敗人亡,十年來奔走逃亡,行蹤難安。還是庸人多福,這孩子煞氣太重,學會了武藝,將來必定多事,所以未加傳授。」
周淳道:「話雖如此說,我看賢侄女相貌,決不能以丫角終老。」
李英瓊聽了,不禁秀眉軒起,喜形于色,望瞭望她年邁的父親,又露出了幾分幽怨。回頭走向一旁,搬出一張椅子,請周淳坐下。
周淳又道:「我來到四川,已有三年。近日在峨嵋後山,尋得了一個石洞,十分幽靜,風景奇秀,正擬遷居。既然大哥到來,正好一同前往隱居,以待時機如何?」
李寧道:「好極了,愚兄正有此意,不知此地離那山多遠?」
周淳道:「由旱路去,也不過八九十里。這船不用乘了,先到我家中先住上兩天,待我將蒙館辭了,一同上路。」
李寧笑道:「賢弟真是有心人,隱姓埋名尚不忘栽桃植李。」
周淳道:「大哥見笑了,弟孤身一人,了無牽掛,還待做些什麼?」
李寧大異,問道:「賢弟的家小呢?」
周淳甚為傷感,道:「你我難兄難弟,巧在弟亦有一女名叫輕雲,與賢侄年紀相當。去年幸遇一位前輩劍仙,是黃山的餐霞大師。她看見你侄女,說是生有仙骨,將她渡上仙山作為末代弟子。故此,弟在此開館授徒,不過聊以度日。」
李寧不解,問道:「前輩劍仙餐霞大師?」
李英瓊聽了,不禁坐直了身體,聽得意飛神馳。
周淳道:「想我兄弟闖蕩江湖,不過掄刀舞劍而已。這位仙師,能馭劍運氣,神通廣大,小女能拜納門下,真乃不世之福。」
李寧點頭道:「的確,愚兄年事雖長,仍常仰望雲空,作那非份之想。只是真仙難遇,賢侄有此福緣,可喜可賀。」
周淳望望英瓊,有感而發:「你我時機不再,但賢侄一表人才,待輕雲回時,可著她向仙師推。說不定他日同登仙域,也是一番佳話。」
李英瓊大喜過望,連忙站起向周淳一拜道:「謝謝叔叔提攜。」
李寧佯怒道:「怎麼?瓊兒打算置老父于不顧了?」
李英瓊惶恐道:「爹爹,女兒不敢。」
周淳道:「大哥此言差矣,俗話道:一人得道九祖升天。這種機緣,千載難逢。」
李寧見英瓊急得滿面通紅,笑道:「若真有仙師垂青,我豈有不願之理?只是小女心高氣傲,怕她見獵心喜,不能慎始慎終。」
周淳道:「大哥不必過慮,想我兄弟叱吒風雲多年,還不是落到如今下場?再看碌碌眾生,百年一過,也是枯骨一堆!若非餐霞仙師堅持不允,弟也早拜在門下了。」
李寧點首道:「愚兄也是如此想法,只是仙緣難遇,你我年事已高,恐難如願。」
周淳道:「餐霞大師曾言,當今群魔亂舞,佛道大開善門,只要夙緣深厚,機會正多。」
李寧望望英瓊道:「其實,只要小女能有如賢侄一樣機緣,愚兄也就無憾了。」
周淳道:「大哥放心,這事包在小弟身上。」
數日後,周淳將一切安排妥當,帶了李寧父女往山中走去。他三人無掛無牽,一路上遊山玩景,緩步徐行。走到日已平西,方纔到得峨嵋山下。只見那客店林立,朝山的人也很多,看去非常熱閙。三人尋了一家客店,預備明早買些應用的物品,再行上山,以備久住。
次日三人商量停妥,李寧負責購買家常日用物件,如油、鹽、醬、醋、米、面、酒、肉等周淳買的是書籍、筆墨及鍋灶、水桶等廚下用品,末後又去買了幾丈長的一根大麻繩。
英瓊不解,問道:「叔叔,這有什麼用?」
周淳道:「停會自知,用處多著呢。」
三人行李雖然有限,連添置的東西也自不少。一會僱好腳伕,一同挑上山去。路上朝山的香客見了他們,都覺得十分奇怪。
起初雖走過幾處狹窄小徑,倒也不甚難走。後來越走山徑越險,景物越奇,片片白雲只從頭上飛來飛去,有時對面也不能見人。
英瓊道:「周叔叔,這裡風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