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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鑒 - 60 / 281
古典小說類 / 陳森 / 本書目錄
  

品花寶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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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頁

朗讀:

潘其觀此時迷了,酒已有了九分,那裡知是賺他,便拖住了仲雨,你一杯我一盞的起來。仲雨也醉了,便拿不定主意,痛喝了一陣。兩人酒已到十二分,一湧上來,潘其觀一個頭眩,往後一靠,便兩腳朝天,倒翻了一個筋斗,倒在地下。仲雨見潘三醉了,立起來哈哈的一笑,也就蹲了下去,倒在一邊。兩人在地上,像半死的光景,一動也不動。此時已是黃昏時候,蕙芳便叫把桌子撤了,笑道:「想吃天鵝肉,自作自受,叫你今日才曉得蘇媚香的利害。」隨吩咐跟班的:「扶他們在客廳炕上睡了,替他們脫了外面的衣服,拿一條大被蓋了,讓他二人同入巫山罷。」蕙芳安排已畢,一面叫套車,一面到自己房中開了箱子,揀出小毛棉夾單紗五套衣服,並潘三的二百弔錢票,帶了一副鋪蓋,一總交跟班的拿出來,放在車上。蕙芳上了車,跟班跨了沿,一齊向春航寓處來。才到了衚衕口,月光下見一人站着,趕車的一看,卻認得就是田春航,便住了車,叫道:「老者爺,我們正到你那裡去。」蕙芳和跟班的聽見,一齊跳下車來,蕙芳拉住春航道:「你又在這裡做什麼?」春航道:「我候你一天不見來,我就不想活。我已在你門口立了多時,不好意思進來,所以就在這裡。」蕙芳嘆口氣道:「你這冤家,真令人奈何不得你。」便請春航車裡頭坐了,自己跨着車沿,一路說話,到了廟門下來。跟班的即拿了衣包,扛了鋪蓋,一同進來,打發車回去,明日來接。

高品已經睡了,春航不好去驚動他,一徑到自己房內。田安伏在桌上瞌睡,春航剔亮了燈,叫醒了田安,說道:「快去泡茶。」田安擦擦眼睛,見一個美少年,只道是位公子,便急急的泡茶去了。蕙芳坐下,看他行李蕭條,心裡着實難過。便叫跟班的將衣裳、票子拿上來,道:「這五套衣服都是我平日穿過的,你不嫌舊,使收着。這票子送你作旅費。本來打算請你過去住,恐旁觀不雅。你若短少了東西,只管問我。」春航道:「這如何使得?我斷不好受。」蕙芳道:「你不受,便看輕我了。難道我拿了東西來賺你?你總不要存心。你存了心,便連你這情都假了。你只要依我一件,以後不許出來聽戲。」


  

春航諾諾連聲,又講了些知心肺腑,彼此都有知遇之感,不禁慷慨欷起來,兩人對坐著,倒成了道義之交,絶無半點邪念,直談到鷄鳴,方各和衣睡了。

且說潘、張兩人,醉到不醒人事。睡到四更,潘其觀翻一個身,即骨碌碌的滾下炕來,在地上坐著,想要小解,各處摸那夜壺。摸着了自己一隻鞋,拉下褲子,就在那鞋裡撤了一泡尿,大半撤在褲擋裡頭。模模糊糊的在地下亂摸,摸着了炕,重新爬上來。心裡細細的想,在那裡吃的酒。雖在醉中,還被他想著了蘇蕙芳,便又在炕上摸索,摸着了張仲雨,便當是蕙芳了,一把摟緊,口裡道:「好兒子,好心肝」的叫不絶聲,便亂拉亂扯,把棉被早已撩下地了。又把仲雨的衣裳儘力的扯,扯破了一件裌襖,手也酸了;將自己的褲帶,用力扯斷,倒不將褲子往下脫,只管往上拉,那一條尿褲,已是濕透,連褥子都浸濕了,卻拉不下來,只得貼緊了張仲雨的背亂動。仲雨醒來,像有人將他抱住搖動,心頭的酒便往喉嚨頭直衝上來,一回頭就吐。恰值潘其觀張開了口,倒敬了一個滿滿的七竅的皮杯。潘其觀臉上,厚厚的堆了一層,便大嚷起來,把頭亂擺,濺的各處都是。仲雨第二陣又來了,這一陣卻全是酒,一澆倒把其觀臉上澆淨,只覺得穢味難當。其觀急了坐起來,就把袖子在臉上亂擦,口裡「小東西,小妖精」的罵。仲雨聽了,便道:「你是誰?罵誰?」潘其觀罵道:「你這害人不淺的小兔子,塗了你的爹一臉糞。」張仲雨大怒,罵道:「誰是你的爹?」

雙手一推,潘其觀滾下地來。仲雨坐起又罵道:「那個忘八羔子,敢在老爺炕上罵老爺。」潘其觀道:「你這兔子該死了,公然罵起你爹來,這還了得?」爬起來到炕上要打,正值張仲雨下來,碰着了,趁手一個把掌,潘其觀又栽了一交。仲雨道:「到底你是誰?」潘其觀放大了喉嚨,嚷道:“反了!

反了!反了!你這賊兔子,竟打起你爹來了。你願意和你爹睡覺,倒裝糊塗不認得,難道我潘三爺來強姦你不成。”張仲雨想了一回道:「什麼潘三爺,難道你是潘老三,幾時跑到這裡來?」潘其觀又罵道:「不說你留我,倒說我跑來,你真是不死的惡兔子,你把張仲雨藏到那裡去了?」仲雨道:「呸,這麼糊糊塗涂閙不清,我就是張仲雨」。


  
潘其觀道:「怎麼說,你冒充張仲雨來唬我?」這一場閙。

閙醒了一家人,那些打雜的,看門的,都點了燈進來,覺得酒氣直衝。上前一照,只見張仲雨站着,腳下踏了棉被,潘其觀坐在地上,滿面花花綠綠,光着一隻腳,將手指着張仲雨。眾人見了,忍不住大笑,扶了潘其觀起來。張仲雨走近把潘其觀一認,潘其觀也把張仲雨一認,各背轉了身子走開,惹得眾人又笑。把被拉起,只見被底下濕透的一隻鞋,一股尿騷臭。地下一大灘黑影,棉被也污了半條。再看炕上,便糟蹋如毛廁一般,可惜了這一床被縟。潘其觀道:「我的襪子那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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