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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李逵去不多時,夏逢若已跟的來了。進門來,看見張繩祖、王紫泥便哈哈笑道:「妙呀!你兩個有什麼廝咬的事兒,請我逢老與您潑水解圍呢。」王紫泥道:「豆地裡有片兔兒絲,叫你割了,俺好放鷹,拿個老黃腳哩。」張繩祖道:「坐下說正經話罷。」夏鼎坐下。張繩祖道:「長話短說,你與譚學生是同盟兄弟,他贏了俺一百多銀子,原來是俺要贏管老九,放鬆與他贏的。我明日請他來賭一賭兒,這不是他的辭帖,竟是不來了。你與他是同盟兄弟,便宜邀他。你但能邀的他來,不論俺或輸或贏,只見他一面,就與你十兩銀子。」夏鼎道:「論起俺香火之情,本不該幹這事。只是他近來待我不值,我少不得借花獻佛。但只是這十兩頭,不許撒賴。」張繩祖道:「撒賴就是個狗弟子孩兒。你如今就去。」夏鼎道:「我如今去就是。」王紫泥笑道:「一對兒糊塗混帳鬼。他辭了明日席,帖子已是送來了,就是他想來,也還得幾天,沒有辭明日席,今日卻來的理。真真是我前日的場中文章落腳,『豈不戛戛乎難之哉』。夏逢若道:“我要是宗師,定要考你個四等。他辭的是明日席,難說就不許今日親來面辭麼?我見了他,掉我這三寸不爛之舌,管保順手牽羊,叫你們瓮中捉鱉。只是那十兩頭不許撒賴。」張繩祖道:「哄人只哄一遭,譚家那山厚着哩,難說我只請他一遭麼?你放心,俺在這等着哩。」夏鼎起身道:「你不送我,我如今就去弄的他來。」張繩祖道:「豈有不送之理。」夏鼎道:「不用送。」張繩祖道:「用軍之地。」王紫泥笑道:「得了頭功,重重的有賞。」夏逢若也回頭笑道:「軍中無戲言。」果然搖搖擺擺上蕭牆街來生發譚紹聞來了。
正是:
從來比匪定招殃,直如手探沸釜湯。
強盜心肝娼婦嘴,專尋面軟少年郎。
第三十七回 盛希僑驕態疏盟友 譚紹聞正言拒匪人
卻說夏逢若在張繩祖、王紫泥面前誇下海口,要招致譚紹聞,此非是顯自己能幹,全是十兩銀子的鼓動。一直向蕭牆街來。到了後門衚衕口,方走得一步,只見王中拿着一條棍兒,恨恨說道:「好賊狗肏的,往那的去!」這夏鼎賊心膽虛,猛可的嚇了一跳,不覺的立住了腳。及見了南牆根一隻小黃狗兒,負痛夾尾汪汪的叫着往東跑去,方曉得王中是打狗的。其實王中本來無心,也不曾看見夏鼎。這夏鼎心頭小鹿就亂撞起來。
慢慢的走進譚宅後園,只見碧草軒槅子鎖着,欲尋鄧祥問問,也不見影兒。只得潛步回來,又到前街。見前門也閉着,少不得坐在姚杏庵藥鋪櫃檯外邊,說道:「我取味藥兒。」姚杏庵送了一杯茶,說道:「取出方兒好攢。」夏鼎道:「只要金銀花五錢。」姚杏庵道:「就不要些群藥兒。」夏鼎道:「賤內胳膊上腫了一個無名腫毒,取些金銀花兒煎煎吃,好消那腫。」姚杏庵道:「既是無名腫毒,這一昧怕不濟。外科上有現成官方兒,攢一劑吃,不拘已成形,未成形,管保無事。」
夏鼎道:「賤內舊日每患此病時,只這一昧就好,如今還是這一味罷。」姚杏庵只得解開金銀花包子,撮了一大把,說道:「這五錢還多些。」用紙包了,遞與夏鼎。夏鼎接了,哈哈笑道:「這也不成一個主顧兒,竟是不曾帶的錢來,上了賬,改日送來罷。」姚杏庵道:「一兩個錢的東西,小鋪也還送得起,上什麼賬。只要嫂夫人貴恙痊可。」夏鼎起身拱手笑道:「先謝吉言。」又坐下道:「茶再討一杯吃。」姚杏庵又送過一杯。
夏鼎一手接茶,一手指着譚宅大門說道:「譚相公在家麼?」
姚杏庵道:「他也別的沒處去,自然是在家的。」夏鼎道:「既然在家,怎麼把大門閉着。」姚杏庵道:「這門閉着好幾日了,通沒見開。」夏鼎道:「我有一句緊要的話兒與他說,借重貴鋪使個人兒叫他一聲。」姚杏庵道:「俺雖是對門,卻不甚來往。只因他先君有病,分明是董橘泉誤投補劑,我後來用大承氣湯還下不過來,不知那個狗雜種風言風語,說是我治死了。你想我若治死人,我良心怎過得去,如何能對門開舖子?各人無虧心處,任他風浪起,只一個不聽,便清白了。這幾年各人干各人的事,年節間彼此連個拜帖也不投。尊駕既有要緊的事,尊駕自去叫去。況且尊駕在譚宅來往是極熟的,我豈沒見麼?不妨自己叫一聲兒。」原來夏鼎被王中打狗一句把膽輸了,不敢叫門,只得說道:「只是一句淡話,改日說罷。」起身就走。拱手道:「改日送錢來。」姚杏庵道:「何足介意。我不送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