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我買了幾千斤棉花,有一斤多得四兩,那賣棉花的客人賠了本錢,加氣傷寒死了,我就心中抱愧。現在我兒女滿堂,從此不做虧心事了。當時把這秤桿砸了,我打算改惡向善。焉想到上天無限,把秤砸了,沒有一個月,我大兒子死了,大兒媳婦改嫁他人。
事情剛辦完,我二兒也死了,二兒媳也往前走了。過了沒兩個月,我三兒子也死了。我三媳婦懷有孕,尚未改嫁。聖僧你看,這不是修橋補路雙瞎眼,殺人放火子孫多,怎麼行善倒遭惡報呢?」和尚哈哈一笑說:「你不必亂想。
我告訴你說,你大兒子原是當初一個賣藥材的客人,你算計他死了,他投生你大兒子,來找你要帳,你二子是給你敗家來的,你三兒子要給你闖下塌天大禍,你到年老該得餓死。皆因你改惡向善,上天有眼,把你三個敗家子收了去。你這是算第一善人,比如寡婦失節,不如老妓從良。」
趙德芳一聽,如夢方醒,說:「多蒙聖僧指教。現在我得了一個孫男,可能成立否?」和尚說:「你這個孫子,將來能給你光宗耀祖,改換門庭。」
趙德芳說:「這就是了,聖僧喝酒罷。」
喝完了酒,天色已晚。和尚同柴、杜就住在這裡。次日天光一亮,和尚起來說:「出恭。」
由趙宅來到了常山縣城內十字街。見路北里有一座門樓,門口站着二十多人,吵吵嚷嚷。和尚說:「眾位都在這裡做什麼呢廣大眾說:」我們等瞧病的。這裡許先生是名醫,一天就瞧二十個門診,多了不瞧。
來早了,才趕得上呢,我們都早來等着上號,先生還沒起來。"
和尚說:「是了,我去叫他去。」
說著話,邁步來到門洞裡,和尚就嚷;「瞧病的掌柜的沒起來!」管家由門房出來說:「和尚你別胡說。瞧病的哪有掌柜的?」和尚說:「有夥計嚴管家說;」也沒夥計,這裡有先生。"
和尚說:「把先生叫出來,我要瞧病。」
正說著話,先生由裡面出來。和尚一瞧,這位先生頭戴翠藍色文生巾,身穿翠藍色文生氅,腰繫絲緣,厚底竹履鞋。這位先生乃是本地的醫生,名叫許景魁。今天才起來,聽外面喊叫瞧病的掌柜的,故此趕出來。
一瞧是個窮和尚。許景魁說;「和尚什麼事?」和尚說:「要瞧病。」
許先生一想:「給他瞧瞧就完了。」
這才走到門房來瞧。來到門房,和尚說:「我渾身酸懶,大腿膀硬。」
許先生說:「給你診診脈。」
和尚一伸大腿。許先生說:「伸過手來。」
和尚說:「我只打算着脈在腿上呢。」
這才一伸手。先生說:「診手腕。」
和尚說:「不診手腦袋?你診罷。」
許先生診了半天,說:「和尚你沒有病呀。」
和尚說:「有病。」
許先生說:「我看你六脈平和,沒有病。」
和尚說;「我有病。不但我有病,你也有病。你這病,非我治不行。」
許先生說:「我有什麼病?」和尚說:「你一肚子陰陽鬼眩。」
許先生說;「和尚你滿口胡說。」
和尚說:「胡說?咱們兩個人是一場官司。」
說著話,和尚一把把許先生絲緣揪住,就往外拉。大眾攔着說:「什麼事打官司?」和尚;「你們別管。」
拉了就走,誰也拉不住。和尚力氣大,一直拉到常山縣。和尚就嚷:「陰天大老爺,晴天大老爺,冤苦了我。」
官人正要攔阻,老爺一看是濟公,趕緊吩咐把孫康氏等帶下去。說:「聖僧請坐。」
知縣也認識許景魁,他到街門看過病。知縣說:「聖僧跟許先生什麼事?」和尚說:「老爺要問,昨天我住在趙德芳家,我病了。趙員外見我病了,提說請名醫許景魁給我瞧。就是他的馬錢太貴,一出門要六弔,一到關鄉就是二十弔,一過五里地就要二十四弔。
我說:我瞧不起,我自己去罷。今天早晨,趙員外給了我五十兩銀子。我由趙家在自己走了二十里路,才進城到許先生家裡去瞧門診。他就問我有錢沒有?我說有銀子,我把五十兩銀子掏出來放在桌上。
他把銀子揣在懷裡,他說我是有銀子折受的,把銀子給他就沒病了。他叫我走。我要銀子,他不給我。因此我揪他來打官司。」
知縣一聽,這也太奇了,說:「許景魁你為何瞞昧聖僧的銀子?」許景魁說:「回稟老爺,醫生也不致這樣無禮。我原本因家務纏綿,起得晚些。剛起來,聽外面有人喊。我出來一瞧,是這個和尚。
他叫我瞧病,我瞧他沒有病。他說我有病,有一肚子明服鬼服。他就說我來跟他打官司。我並沒見他的銀子。」
和尚說:「你可別虧心。你在懷裡揣着呢。老爺不信,聽他解下絲縧抖抖。」
老爺說:「許景魁你懷裡有銀子。」
許景魁說:「沒有。」
老爺說:「既沒有,你抖抖。」
許景魁果然把絲縧解下,一抖,掉在地下一個紙團。許景。魁正要拈,和尚一伸手拈起來說:「老爺看。」
老爺把這紙團打開一看,是個草底子,勾點塗抹,上寫是: 雷鳴陳亮惡減人,廣結天下眾綠林。前者劫牢反過獄,原為惲芳是至親。
老爺一着說:「許景魁,你這東西哪裡來的?」許景魁說:「我拈的。」
老爺說:「你早晨才起來,哪裡拈的!」許景魁說:「院裡拈的。」
老爺說:「怎麼這樣巧?」和尚說:「老爺把孫康氏帶上來。」
立刻知縣叫人帶孫康氏。孫康氏一瞧說;「許賢弟,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