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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父子又商量道:「住居乃東京城之馬站頭,不如造起數間店宇,招接四處往來客商,比作經商尤有出息。」董順道:「此言極妙。」父子遂起店宇于當要所在,果是董家日有進益。長者遂成一富翁,其子董順因娶得城東茶肆楊家女為妻。
楊女頗有姿色,每日事奉公姑甚恭謹,只是嫌她,有些風情。
順常出外買賣,或一月一歸,或兩個月一歸。
城東十里外有個船艄名孫寬,每日往來于董家店最稔熟,與阿楊笑語,絶無疑忌。年久月深,兩情繾綣,遂成歡娛,聚會如同夫婦。寬伺候董順出外經商,遂與阿楊私約道:「吾與娘子莫非夙昔有緣?情好非一日,然歡娛有限,思戀無奈,娘子何如收拾所有金銀物件,隨我奔他處,庶得永為夫婦,豈不美哉?」阿楊許之。二人遂指天為誓,乃擇十一月二十一日良辰日子,以此為約同去。
至其日,阿楊盡皆收拾房中金銀輕賫之物,以待孫寬之來。
黃昏時,忽有一和尚求宿于董翁店,稱是洛州翠主峰大悲寺僧,名道隆,因來北方抄化,天晚特來投宿一宵。董翁平日是個好善之人,便敞開店房,鋪排床蓆款待。和尚齋飯罷即睡。時正大寒欲雪,董翁夫婦閉門熟睡。
二更時候,寬叩門來。阿楊暖得有酒在房中,與寬同飲數杯,少壯行色。語話良久,遂攜所有物色與寬同去。才出門外,但見天陰雨濕,路滑難行,對此風景,越添愁悶,思憶公姑,淚下如雨。阿楊苦不肯行,密告孫寬:「奴欲去不得,另約一宵同去,未為晚矣。」寬無計奈何,思之:「萬一遲留,恐漏泄此事,機會必不再矣。彼自有丈夫在,豈有真戀我哉。」見其所有物色頗富,欲謀殺之而不得,遂拔刀殺死阿楊。正是:背夫不義先遭戮,奸賊無情竟被刑。
當下孫寬既殺死了阿楊,四下寂靜,並無知者,遂奪卻金寶,置其屍于枯井中而去。未幾和尚起來,山外登廁,忽跌下枯井中。井深數丈,無路可上。天明和尚小伴童起來,遍尋和尚不見,遂喚問店主。董翁起來遍尋,至飯時亦不見阿楊。徑入房中,看四壁皆空,財物一無所留。董翁思量:「阿楊定是與和尚走了。」上下山中,遍尋無跡,遂問卜于巡官。巡官占云:「尋人不見,宜向東南角上搜尋。」董翁如其言,尋至屋廁枯井邊,但見蘆草交加,微帶鮮血,忽聞井中人聲。董翁遂請東舍王三將長梯及繩索直下井中。但見井下有一和尚,連聲叫屈,阿楊已被人殺死在井中。王三用長繩縛了和尚,吊上井來,眾人亂拳毆打,不由和尚分說。鄉鄰、五保具狀,解入縣衙。知縣將和尚根勘,和尚供具:「本人是洛州大悲寺僧,因來此鄉抄化,托宿于董家店。夜半起來登廁,誤被跌下井中,見有一死婦人橫死在內,不知是誰人殺死。」獄吏道:「分明是你謀殺其婦,欲利彼之財物,尚何抵賴?」竟不由分說,日夕拷打,要他招認。和尚受苦難禁,只得招認。知縣韓遂申解府衙。
拯喚和尚問及原因,和尚長嘆曰:「前生負此婦死債矣。」
從實直供具。拯思之:「既是洛陽和尚,與董家店相去七百餘里,豈倉卒能與婦人私通期約?必是冤屈難明。」遂將和尚散禁在獄,日夕根探,竟無明白。
拯偶得一計,喚獄司,就獄中所有大闢該死人,將一人密地剃了鬚髮,假作僧人,押赴市曹斬了,號令三日。稱是洛州大悲寺僧,為謀殺董家婦阿楊事,今已處決。又密遣公吏數人,出城外探聽,或有眾人擬議此事是非,急來通報。諸吏行至城外三十里,因到一店中買茶,見一婆子因問:「前日董翁家殺了阿楊公事曾結斷否?」諸吏道:「和尚已償命了。」婆子聞說,搥胸叫屈:「可惜這和尚,枉了性命。」諸吏細問因依,婆子道:「是此去十里頭,有一船艄名孫寬,往來于董八家最熟,與阿楊私通,因謀她財物,遂殺了阿楊,棄屍于井中,不幹和尚事。」諸吏即忙回報于拯。拯便差公吏數人,密緝孫寬,枷送入獄根勘。寬苦不肯招認,難以決案。拯因令取出寬,當堂笑紿之曰:「殺一人不過一人償命,和尚既償命了,安得有二人償命之理?但是董八所訴失了金銀四百餘貫,你莫非撿得,便將還他,便可清脫汝之罪。」寬甚喜供具:「是舊日董家曾寄下金銀一復,至今收藏小匱中。」拯差人押孫寬回家取金銀來到,就喚董八前來認證。董八一見物色,便認得金銀器及錦被一條:「果是我家物色。」拯再勘董家原昔並無寄與金銀之事。又勾喚王婆來證。孫寬仍抵賴不肯招認。拯直:「阿楊之夫經商在外,汝以淫心戲之成奸,因利其財物,遂致謀害。現有董家物色在此證驗,尚何得強辯不招?」拯道罷,着公吏極法拷究。孫寬神魂驚散,難以掩藏,只得一筆招成。遂押赴市曹處斬,和尚釋放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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