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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人家教育子弟,擇師為先,做先生的誤了學生終身大事,真實可恨。東京有個姓張的先生,名字叫做大智,生來一字不通,只寫得一本《百家姓》而已。那先生有一件好處,慣會謀人家好館,處了三年五載,得了七兩八貫,並不會教訓一字,把學生大事誤盡不顧,有個東家姓楊名梁,因見學生無成死去,告于包公台下:
告為惡師誤徒事:易子而教,成人是望;夫子之患,在好為師。今某一丁不識,強謀人館。束爭多,
何曾立教;誤子無成,殺人不啻。乞正斯文,重扶名教。上告。
包公看罷,大怒道:「做先生的誤了學生,其罪不小。」喚鬼卒速拿惡師張大智來。不多時,張大智到。包公道:「張大智,你如何誤了人家學生?」張大智道:「張某雖則不才,頗知教法,但凡教法要因人而施。學生生來下愚,叫做先生的也無可奈何。就是孔夫子有三千徒弟,哪裡個個做得賢人!況做先生的就如做父母的一樣,只要兒子好,哪裡要兒子不好!還有一件,孔夫子說道:“自行束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又孟子說道:“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看來做主人家的也有難做處。因見楊某學生又蠢,禮數又疏,故未能造到大賢地位。」包公道:「楊梁你如何怠慢先生?」楊梁道:「因見先生不善教誨,故此怠慢他也須有的。」張大智道:「你見我不善教誨,何不辭了我另請別個?」楊梁道:「你見我怠慢你,何不辭了我到別家去?」二人折辯多時。包公喝道:「休得折辯,畢竟兩家都有不是處。」張大智又補一訴詞:
訴為誣師事:天因材篤焉,聖因人教哉。有朋自遠方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自行束以上,三月不知肉味。上大人容某稟告,化三千惟天可表。上訴。
包公看罷笑道:「待我考試先生一番,就見主人家的意思。」遂出下一個題目來,先生就做,又一字不通。包公道:「果然名不虛傳,主人慢師情該有的;先生誤了學生,罪同謀財殺命。但主人家既請了那先生,雖則不通,合當禮待,以終其事,不可壞了斯文體面。今罰先生為牛,替主人家耕田,還了宿債;罰主人為豬,今生捨不得禮待先生,來生割肉與人吃。」批道:
審得:師有師道,黑漆燈籠如何照得;弟有弟道,廢朽樗櫟如何雕得;主有主道,一毛不拔如何成得。先生沒教法,誤了多少後生,罰牛非過;主人無道理,壞了天下斯文,做豬何辭。從此去勸先生,不要自家吃草;自今後語主人,勿得來世受屠。
批完,各杖去訖。
第六十回 獸公私媳
話說西吳有姓施名行慶者,欲與媳宋氏私通。一日其子得知,遂自縊而死。行慶大喜,那曉得其媳宋氏因痛夫身亡,越發不肯與行慶私通。只其子有一美妾,日夜與之交歡,聲聞合郡,人都稱為灰池。他有二孫,年紀尚幼,遂用厚禮聘下絶大孫媳。孫未有十歲,孫媳倒有十六歲,便接過門,盡自己用用。宋氏因醜聲著揚,不忿而死。未幾,行慶亦被惡鬼拿去。行慶反出狀告:
告為不孝事:婦德善事公姑為首,孝道承順意旨為先。媳婦某驕悍異常,凶惡無比。欲求不遂,心事徒掛;反加惡名,致遭屈死。至親宋存見證。孝義何在,合行嚴究。上告。
包以看罷,大怒道:「兒媳不孝,當得何罪?」再拘宋氏來審。鬼卒拘得宋氏來,宋氏亦訴道:
訴為新台事:告不孝,妾不敢辭其名,叫灰池,人如何崇其號?與其扒灰,寧甘不孝。上訴。
包公看罷大怒道:「原來有這樣事!人非禽獸,惡得如此。施行慶,你怎麼做出這樣勾當,還告人不孝?」行慶再三抵賴。包公道:「我也聞得你的灰號,如何抵賴?」宋氏又將家醜細說一番。包公道:「宋存又是何人?」宋氏道:「就是灰友了。」包公又叫拘宋存來。包公道:「宋存,我一見你便有些厭氣,如何又與他做見證?可惡,可惡!先將宋存割去舌頭,省得滿嘴胡言。」又吩咐鬼卒割去行慶陽物,把火丸放在他二人口裡,肌肉皆爛,吹一口孽風,又為人身。包公遂批道:
審得:經有新台之恥,俗有扒灰之羞。施行慶何人?敢肆然為之,不顧禮義,毫無羞恥,真禽獸之不若矣,乃反出詞告媳不孝耶?天下有宋氏之不孝,幾不識孝道矣。更有宋存作證,甚是無禮。此事何事,此人何人,而硬幫相證乎?且余又何等衙門,輒敢如此,特加重罰以儆。
批完道:「施、宋二老,俱發去為龜;宋氏守節致死,來生做一卜龜先生,把二人的肚皮日夜火炙以報之。」各去。
第六十一回 獅兒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