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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喚注祿判官過來問道:「你做注祿判官就是錢神了,如何卻有偏向?一個痴子與他百萬,一個伶俐的到底做個光棍!」注祿判官道:「這不是判官的偏向,正是判官的公道。」包公道:「怎見得公道?」判官道:「錢財本是活的,能助人為善,亦能助人為惡。你看世上有錢的往往做出不好來,驕人,傲人,謀人,害人,無所不至,這都是伶俐人做的事,因此,伶俐人我偏不與他錢。惟有那痴獃的人,得了幾文錢,深深的藏在床頭邊,不敢胡亂使用,任你堆積如山,也只平常一般,名為守錢虜是也。因此,痴獃人我偏多與他錢。見張待詔省用,我就與他百萬,移一窖到他家裡去;見李博士奸滑,我就一文不與,就是與他百萬也不夠他幾日用,如何叫判官不公道?」包公道:「好好,我正可惡貪財浪費錢的,叫鬼卒剝去李博上的衣服,罰他來世再做一個光棍。但有錢不用,要他何干?有錢人家盡好行些方便事,窮的周濟他些,善的扶持他些,徒然堆在那裡。死了也帶不來,不如散與眾人,大家受用些,免得下民有不均之嘆。」叫注祿官把張待詔錢財另行改注,只夠他受用罷了。批道:審得:人心以不足而冀有餘,天道以有餘而補不足。故勤者余,情者不足,人之所以輓回造化也:又巧者不足,拙出者有餘,天之所以播弄愚民也。終久天命不由乎人,然而人定亦可以勝天。今斷李博士罰作光棍,張待詔量減余貲,庶幾處以半人半天之分,而可免其問天問人之疑者也,以後,居民者常存大富由天小富由人的念頭,居官者勿召有錢得生無錢得死的話柄。庶無人怨之業,並消天譴之加。
批完,押發去。又對注祿判官道:「但是,如今世上有錢而作善的,急宜加厚些;有錢而作惡的,急宜分散了。」判官道:「但世人都是痴的,錢財不是求得來的,你符不該得的錢,雖然千方百計求來到手,一朝就拋去了。」
九十 伍豪紳爭婚興訟事 刁乞丐換貨取金銀
話說永平縣周儀,娶妻梁氏,生女玉妹,年方二八,姿色益世,且遵母訓,四德兼修,鄉裡稱賞。六、七歲時許配本裡楊元,將行禮親迎,為母喪所阻。土豪伍和,因往人家取討錢債,偶過周儀之門,回頭顧盼,只見玉妹倚闌刺繡,人物甚佳,徘徊眷戀,遂問其仆道:「此誰家女子?其實可愛。」
仆道:「此是周家玉妹。」和道:「可配人否?」仆道:「不知。」和遂有心,日夜思慕,相央魏良為媒。良見周儀,談及:「伍和家資巨萬,田地廣大,世代殷富,門第高華,欲求為公家門婿,使我為媒,萬望允從。」周儀答道:“伍宅家勢富豪,通縣所仰。伍官人少年英傑,眾人所稱,我豈不知?
但小女無緣,先年已許配本處楊元矣。”魏良回報于和道:「事不諧矣,彼多年已許聘楊元,不肯移易。」和怒道:「我之家財人品,門第勢焰,反出楊元之下。奈何辭我,我必以計害之,方遂所願。」魏良道:「古人說得好,爭親不如再娶,官人何必苦苦戀此?」和終不聽,欲興訟端。周儀知之,遂托原媒擇日送女適楊元家,成就姻緣,杜絶爭端。
和聞之,心中大怒,使人密砍杉木數株,浸于楊元門首魚池內,興訟報仇,乃作狀告于永平縣主秦侯案下,原被告並鄰里干證一一拘問。鄰里皆道:「杉木果係伍和墳山所產,實浸楊元門首池中,形跡昭昭,不敢隱諱。楊元道:“爭親未得,代木栽臓,圖報仇恨,冤慘何堪?」伍和道:「盜砍墳木,驚動先靈,死生受害,苦楚難當。」秦侯道:「伍和何必強辯?汝實因爭親未遂,故此栽臓報恨。」遂打二十板,問其反坐之罪。判道:審得:伍和與楊元爭娶宿仇,連年秦越。自砍杉木,魆浸元池,黑暗圖賴,其操心亦甚勞,而其為計何甚拙也。裡鄰實指,蓋徒知元池有臓,而不知臓之在池由於和所丟耳。元系元辜,和應反坐。某某干證,俱落和套術中,姑免究。
此時,伍和詭謀不遂,怒氣沖沖,痛憾楊元:「我不致此賊于死地,誓不甘休!」思思慮慮,常欲害元。一日,忽見一丐子覓食,與他酒肉,問道:「汝往各處乞食,還是哪家豐富,肯施捨錢米濟汝貧民?」丐子應道:「各處大戶人傢俱好乞食;但只有楊元長者家中正在整酒做戲還願,無比快活,甚好討乞,我們往往在那裡相熟,多乞得些。」伍和道:「做戲完否?酒吃罷否?」丐子道:「還未完,明日我又要往他家。」伍和道:「他家東廊有一井,深淺何如?與眾共否?」丐子道:「只是他家獨自打水。」伍和道:「我再賞你酒肉,托你一事,肯出力干否?若干得來,還有一錢好銀子謝你。」
丐子道:「財主既肯用我,又肯謝我,即要下井去取黃土我也下去,怎敢推辭。」辭和道:「也不要你下井,只在井上用些工夫。」語畢,遂以酒肉與他。丐者醉飽之後,問:「幹甚事?」伍和道:「你今已醉,在我這裡住宿,明日清醒,早飯後我對你說。」及至次日清晨,伍和問丐者道:「酒醒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