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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猶未了,右邊白毛道長高叫道:「你這牛鼻子道士,說甚麼人跑出一溜煙來?」天師道:“你可吃得我這一劍起麼?劈頭就是一劍。這一劍去得凶,分頂就是兩道白氣衝天。兩道白氣上,就頂着兩個白毛道長。天師又是一劍,就是四道白氣衝天,四道白氣上,就站着四個白毛道長。天師又是一劍,就是八道白氣衝天,八道白氣上,就站着八個白毛道長。天師看見他來得凶,跨上草龍,徑趕到雲頭上。只見四面八方都是些道長,也有長的,也有矮的,也有囫圇的,也有半邊的,也有兩架的,也有四架的,蜂擁而來。天師左一劍,右邊又擁來;右一劍,左邊又擁將來;前一劍,後邊又擁將來;後一劍,前邊又擁將來。正叫做:寡不敵眾,一不敵倆。天師沒奈何,只得騰空而起,歸了寶船。
到了明日,天師心裡想道:「這些毛道長分明是個邪門小術,怎麼不奈他何!我今番不免拿出個寶貝來耍他一耍,看是何如?」天師出馬,四個道長又是一擁而來。天師更不打話,袖兒裡撇出九龍神帕來,漫天一撇。天師心裡想道:「任你是個甚麼毛不毛,道長不道長,想也難脫我這個地網天羅。」把個九龍神帕收將回來,原來這些毛道長有好些弄嘴。怎麼好些弄嘴?一個在帕上,一個在帕下,一個在帕前,一個在帕後,一收收將回來。這正叫做:夜靜水寒魚不餌,滿船空載月明歸。哪裡有個甚麼道長?天師道:「看這些毛道長不出,盡有些本領哩!」沒奈何,只得拜求國師。
國師道:「一個金毛道長費了許多事,怎麼又有四個道長?待貧僧看他看兒,看是個甚麼出處。」即時高張慧眼,看了一回,只見四個道長頂陽骨上俱有一道白氣。國師道:「這又是個甚麼天神天將,真費力也!」立地時刻叫過王明來,吩咐他拿了虎頭牌在手裡,摸進城去,且看國王何如。
王明得令,一手拿了隱身草,一手拿了虎頭牌,進了城門,又進了朝門,一直走到番王殿上。番王正在坐朝,兩邊番文番武,番官番吏,都在那裡叩頭禮拜。王明心裡想道:「今番到好唵哆番王,取他首級,爭奈不曾帶得刀來。」想了一會,心裡說道:「也罷,我有個道理。」就要取出張刀,張開個大口,放出聲氣來,嘎嘎的大笑三聲,哭了三聲,把兩隻手左一掏,掏不着個刀,右一摸,摸不着個刀。心裡又說道:「人人都說是笑裡藏刀,我笑了三聲,偏不見個刀在哪裡。」這是自己心裡說話還不至緊,只見個虎頭牌也就講起話來,說道:「王明哥,王明哥,你滿口裡都是些苦味,怎麼取得個刀出來?」王明說道:「怪哉!怪哉!一個虎頭牌也會講話。也罷,我問你,怎麼我口裡苦,就取不出個刀來?」虎頭說道:「你就不曾看過胡三省《通鑒》?《通鑒》上說道:『 口蜜腹劍。』你口裡沒有蜜,怎麼肚裡會有個刀?」王明道:「這個也講得有理。只有一件,你不過是個畫成的老虎頭,怎麼須會搖,口會講話?」虎頭說道:「王明哥,你是個笑裡藏刀,我是個毛裡開口。」說得好笑,又笑了三聲。
這一會兒笑了又說,說了又笑。自家倒不覺得,卻把個番王番官都吃了好一嚇,都說道:「哪裡這等笑得好?哪裡這等說得好?」番王心上就疑起來,說道:「這個笑的說的,只怕是南朝那個王明麼?」眾人聽見「王明」兩個字,你也把隻手去摩一摩頭,我也把隻手去抹一抹腦。你說道,還好哩,你的頭在哩!我說道,還好哩,我的腦在哩!王明說道:「一不做,二不休,今番要賣弄一個手段把他看看。」道猶未了,一手放下了隱身草,只見真是一個王明,直挺挺的站在堂上。番王起眼看見是個王明,嚇得魂不附體,一轂碌爬起來,望後宮裡面只是一跑。一邊跑着,一邊口裡叫值殿將軍拿住王明。值殿將軍又說得好,說道:「你的頭說是頭,生怕王明砍哩!我們的頭便不是頭,便不怕王明砍麼?」一聲吆喝,一擁而去。一座殿上,只剩得一個王明。
王明說道:「老虎不吃人,只是壞了名色。這些人都不來相見,怎麼轉去回覆國師?也罷,不如與他講個和罷。」叫聲道:「國王,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講哩!」番王在裡面答應道:「我不出來,你會殺人哩!」王明道:「我刀也沒有,怎麼會殺人?」番王道:「我曉得殺人不用刀哩!」王明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了不殺人,怎麼又幹這個勾當?」番王道:「你既是真不殺人,先叫我們的文武百官出來,我隨後就出來也。」王明又叫到文武百官。那滿朝的文武百官,都怕的是王明,都說道:「你南朝人說老實還不老實,前日走的有個樣在那裡。」王明說道:「我今番是真老實哩!」百官道:「你手裡拿着—個老虎,要吃人哩!還是說老實。」王明道:「你錯認了,我拿的不是老虎,是個虎頭牌。」眾官道:「虎頭牌是做甚麼的?」王明道:「是我元帥的頭行牌,上面寫着是下西洋的緣故。」眾官道:「既是寫着下西洋的緣故,你可念來,我們聽著。我們就好出來。」王明道:「既如此,我念來,你們聽著。」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