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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道:「怎麼公冶長也識鳥音?」王明道:「公冶長善識鳥音,他有一場識鳥音的事故。是個甚麼事故?一日,公冶長和南宮适兩姨夫,坐著閒磕牙兒說話,只聽得一個鳥兒嘴裡吱吱喳喳,公冶長說道:『 姨夫,你坐著,我去取過羊來,下些羊肉麵,你吃了去。』果真的,—會兒拖了一隻肥羊,一會兒下出羊肉麵,兩姨夫自由自在吃了一餐。姨夫道:『公姐夫,你這羊是哪裡來的?』公冶長道:『 是方纔那個鳥兒叫我拖來的。』姨夫道:『 怎麼是鳥兒叫你拖來的?』公冶長道:『 那個鳥兒口裡吱吱喳喳,叫說是:公冶長,公冶長,南山腳下一隻羊,你吃肉,我吃腸。這卻不是鳥兒叫我拖來的?』姨夫道:『有此奇事。原來你善識鳥音。』兩家子又講了一會兒話才去。只是那個鳥兒不曾討得腸吃,懷恨在心。有一日,又來叫道:『公冶長,公冶長,北山腳下一隻羊,你吃肉,我吃腸。』公冶長前日甜慣了的嘴,連忙的跑到北山之下,左看右看,哪裡有個羊,只見一個人被人殺死了在那裡。公冶長轉過身來,地方上人說是公冶長殺死人命,告到官司,把公冶長坐了三年多牢。故此孔夫子說道:『 公冶長雖在縲紲之中,飛其罪。』孔夫子說個『飛』字,說是鳥兒耍他,是天上飛下來的罪。這公冶長的事故,卻不是識鳥音的?」
元帥道:「你比公冶長何如?」王明道:「小的識鳥音,只在公冶長之上,不在公冶長之下。」元帥道:「怎見得你在他上?」王明道:「小的一生吃肉,並不曾受罪。到如今只是談他公冶,卻不做個『宗政哭羊』。」王爺道:「你說便說得好,只是字義上有些不明。」王明道:「字義雖不明,聲音卻辨得。」國師道:「口說無憑,做出來便見。你既是善識鳥音,我這裡要鳳凰生下來的兩個卵,又要一個雄,一個雌。你若是認得真,取得快,我這裡重重的賞你。」王明心裡想道:「鳳凰是個百鳥之王,已自是個難尋的,怎麼又要尋它的卵?鳳凰的卵已自是個難尋的,怎麼又要—個雄,—個雌?」心裡想,便是難,口裡只得說著易,說道:「鳳凰是小的認得。只是鳳凰的卵,怕一時難尋些,望老爺寬限幾日。」國師道:「我要這卵在緊急之處,怎麼寬限得些?」王明道:「只怕這個國不出鳳凰。」國師道:「你不看見那個關叫做鳳磐關?既是不出鳳凰,焉得有此名字?」王明道:「只怕一時間尋不出來,誤了老爺的大事。」國師道:「還有一件,若是鳳凰的卵尋不出來,就是老鸛窩裡的也罷。」
王明心裡想道:「若只是老鸛的卵還不打緊。」應—聲「是」,連忙的拜辭而去,掂開臂膊,邁開大步。掂臂似蛟龍出水,邁步似猛虎歸山。
相行數里,遠遠望見一座高山,走近前去,只見山腳下有一石碑,碑上刻着「鳳凰山」三個大字。王明就喜之不盡,心裡想道:「朝廷洪福,國師妙用。這山叫做鳳凰山,必定是出鳳凰的。」抬頭一望,果好一座山,有詩為證:「鳳去空山歲月深,偶來春色趁登臨。孤根天造分南北,絶壁潮生自古今。便欲振衣凌蜃閣,將困搔首借鰲簪。他鄉愁見天連水,不盡蒼茫故國心。」
王明看了一會,只見山頂上有一棵樹,生得就有些古怪。怎麼古怪?圍有三五尺,高有幾十丈,身子挺挺的直上,就像一桿槍。頂上婆娑的許多枝葉,就像一把雨蓋當空。也不偏,也不歪,端端正正就有一個窩巢做在上面。王明又看一會,說道:「這棵樹生得這等奇異,這個窩巢做得這等方正,想必是個鳳凰窠子。若是鳳凰窠,無寶不成窩。又不但只是有卵,還該有個寶貝。我曉得此行不當小可,一則是國師的口靈,二則是我王明的時運來了。待我爬上去看一看來,就打作不是,也再作道理。」連忙的找起罩甲,脫下了趿鞋,摟定了樹幹,盡着平生的膂力,一竟爬上樹去。爬到樹梢上,窠巢便是一個,卻沒有個甚麼鳥雀在那裡,不知是鳳凰窠也不是。卻又沒有個卵在那裡,空費了這一番心。
王明爬了一會,爬得手酸腳軟,權且坐在樹枝上歇息一番。這一番歇息不至緊,只見那個窠裡有些甚麼閃閃的亮一般,看來又不見在那裡。王明心說:「敢是一個寶貝兒發亮麼?待我把個窠兒拆了它的,看是何如。」左—理,右一理;左拆一根,右拆一根;左丟一根下去,右丟一根下去。理來理去,理出一根燈草來,只有二尺少些長,卻是亮淨得可愛。王明拿在手裡看一看,轉看轉愛人,把個手去扯一扯,轉扯轉落實。王明說道:「倒像我南京的牛筋草,倒好把來拴頭盔上的纓子。」又放在頭上去拴一拴。王明只說是根草,拿在手裡顛之倒之。
哪曉得樹下,一個樵夫在那裡砍柴,猛然間抬起頭來看一看,只見樹上坐著一個人,一會兒看見,一會兒又不看見。樵夫低頭一想,說道:「這棵樹光溜溜的,怎麼一個人上去得?既是個人在上面,怎麼一會兒看見,一會兒又不看見?我曉得了,鳳凰山原是神仙出沒之所。今日是我的緣分滿了,這決是哪一位真人下界,有此機會,豈肯放過他?」那樵夫放下鐮刀,低着頭只是拜。拜了四拜,磕了四個頭,口裡叫道:「樹上是哪一位大仙,望乞指教弟子一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