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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之間,長老起眼一看,只見他頂陽骨上,有三尺火光而起。長老心裡想道:「此人不中相交的。」把只僧鞋在地上拂了一拂,佛爺爺衣袖裡面走出一個小和尚來,不上一尺二寸來長,光着頭,精着腳,一領小偏衫,數珠兒一大索,朝着長老打一個問訊,說道:「佛爺着弟子哪壁廂使用?」長老道:「你與我把前面的無名鬼退了。」其人雖小,本事高強,走向前去,喝聲道:「無名鬼!此時不退,等待何時?」無底洞反笑起來,說道:「吃乳的娃娃就做和尚。」小和尚道:「油嘴!你還不退,要費我的手麼?」即時取出一尺二寸長的鐵界尺來,照着無底洞的孤拐上撲通一界尺,打得個無底洞跌翻地上,四腳朝天。
羊角仙人看見打翻了無底洞,心上老大吃力,高叫道:「好個出家人,恁的凶哩!焉敢就傷我徒弟。」連忙的催動八叉神鹿,走近長老身邊,提起一口寶劍來,望空一撇,喝聲道:「中!」那口劍先從下而上,復從上而下,竟照着長老的頂陽骨砍將下來。長老把個指頭略節一指,那口劍早已落在草地裡。羊角仙人見了,大驚失色,心裡想道:「這和尚不中看,卻中吃,比着昨日的道士老大不同。少不得也拿出那個寶貝兒來,會他一會。」即忙裡提過水火籃來,一手拿着軒轅寶鏡,望空一擲。這個軒轅寶鏡宜真不宜假,長老丈六金身,哪怕他照。只是長老本心是個真人不露相,不肯把他照破了,連忙的把個手裡鉢盂也望空一擲。鉢盂上去,就把個軒轅鏡迎住了,不能不來。一個是佛門中天無二日,一個是玄門中國無二王,兩家子敵一個相當。
長老收了鉢盂,仙人收了寶鏡。仙人心裡想道:「這個和尚本領高強,不枉了南朝朱皇帝拜他八拜,拜為國師。我只是尋常的傢伙,耍他不過。兵行詭道,不免安排個巧計,教他吃我一虧,才見得我的本領,才不枉了姜金定請我下山。」心上經綸已定,方纔開口高叫道:「金碧峰,我聞你是南朝護國的國師。一人之師相,百官之領袖。巍巍乎惟你為大,惟你為師。你享這等的大名,還有些甚麼大本領麼?」長老道:「阿彌陀佛!貧僧是個出家人,有個甚麼大本領。」羊角仙人道:「盛名之下難久居,你今撞遇著我是個真對子,你也拿出些本領來才像。」長老道:「阿彌陀佛!但憑仙人吩咐就罷。貧僧有個甚麼本領拿出來?」羊角仙人道:「也罷,我叫你一聲金碧峰,你敢答應我麼?」原來金碧峰長老是個佛爺爺臨凡,佛力廣無邊,無可無不可。憑人叫他長,他就長,叫他短,他就短,全不用半點兒心機。卻也憑你就是個八天王,也壞他不得。他說道:「阿彌陀佛!有問即對,豈有叫我名字我不答應之理?」羊角仙人道:「軍中無戲言。」長老道:「貧僧是個出家人,一言一語,有個甚麼戲言?」羊角仙人高叫一聲道:「金碧峰長老哩!」長老應一聲道:「有,貧僧在這裡。」只見羊角仙人手裡一個三寸長的瓶兒,把個長老撈將去了。
撈將金碧峰去了不至緊,早有那五十名夜不收打探軍情的,報上中軍寶帳。馬公道:「快上寶船,絞動纜車,拽起鐵錨,扯滿風篷,順流而下,竟轉南京。事在呼吸,不可遲疑。自古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王尚書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豈我們堂堂大將之事?」三寶老爺道:「大丈夫馬革裹尸,『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怎麼說一個『走』字?」道猶未了,只見非幻禪師早知其事,但未審是真是假,說:「即如是真,他自有個脫身之計。又或者是個疑上添疑,計中用計,亦未可知也。」三寶老爺道:「禪師言之有理。」這正叫做個知師者莫若弟子。即時取出一枝令箭,傳示各營,敢有妄報軍情者,即時梟首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