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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黃昏之後,王二叫人挑了酒菜,同龍標二人悄悄走到監門口,王二叫夥計開了門,引龍標入內。那龍標走到裡面一看,只見黑洞洞的,冷風撲面,臭氣沖人,那些受了刑的罪犯,你哼我喊,可憐哀聲不止,好不淒慘。龍標見了,不覺嘆息。那禁子王二領了龍標,來到羅琨的號內,掛起燈籠,開了鎖,只見羅琨蓬頭赤腳,睡在地下,哼聲不止。王二近前叫道:「羅相公不要哼,有人來看你了。」連叫數聲,羅琨只是二目揚揚,並不開口。原來羅琨挨了打,着了氣,又感冒風寒,進了牢又被牢中獄氣一衝,不覺染了瘟疫症,病重不知人事。王二叫龍標來看,那龍標又沒有與羅琨會過,平日是聞他名的,領了祁子富之命而來,見他得了病症,忙上前來看看。那羅琨渾身似火,四足如冰,十分沉重,龍標道:「卻是無法可施。」只得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一件,叫王二替他蓋好了身子,將酒餚捧出牢來,一同來到王二家。
二人對飲了一會,龍休問道:「醫生可得進去?」王二笑道:「這牢裡醫生那肯進去?連官府拿票子差遣,他也不肯進這號裡去的!」龍標聽了,暗暗着急,只得拜託王二早晚間照應照應,又稱了幾兩銀子,托他買床鋪蓋,餘下的銀子,買些生薑丸散等件,與他調理,龍標料理已定,別了王二,說道:「凡事拜託。」連夜回家去了。
不表龍標回家,單言祁子富自從別了龍標,即忙動身,離了淮安,曉行夜宿,奔山東登州府鷄爪山而來。在路行程非止一日,那日黃昏時分,已到山下,遇見了巡山的唆羅前來擒捉他。祁子富道:「不要動手,煩你快快通報一聲,說淮安祁子富有機密事要見胡大王的。」哆羅聽了,就領祁子富進了寨門,即來通報:「啟上大王,今有淮安祁子富,有機密事求見胡大王。特來稟報。」胡奎聽了,說道:「此人前來,必有原故。」裴天雄道:「喚他進來,便知分曉。」
當下祁子富隨嘍兵上了聚義廳,見了諸位大王,一一行禮。胡奎問道:「你今前來,莫非家下有甚麼原故?」祁子富見問,就講:「羅琨到淮安投柏府認親,侯登用計,同毛守備解送到府裡,現今在監,事在危急!我特連夜來山,拜求諸位大王救他才好!」胡奎聽得此言,只急得暴躁如雷,忙與眾人商議。賽諸葛謝元說道:「諒此小事,不須着急。裴大哥與魯大哥鎮守山寨,我等只須如此如此就是了。」裴天雄大喜,點起五十名嘍兵與胡奎、祁子富作前隊引路,過天星孫彪領五十名嘍兵為第二隊,賽諸葛謝元領五十名嘍兵為第三隊,兩頭蛇王坤領五十名嘍兵為第四隊,雙尾蝎李仲領五十名嘍兵為第五隊,又點五十名能幹的哆兵下山,四面巡風報信。當下五條好漢、三百嘍兵裝束已畢,一隊人馬下山奔淮安府而來。不一日已到淮安,將三百名嘍乓分在四路住下。
五條好漢同祁子富歸家探信,正遇龍標從府前而回,同眾人相見了,說:「羅琨病重如山,諸位前來,必有妙策。只是一件,目下錦亭衙毛守備同侯登相厚,防察甚是嚴謹,你們眾人在此,倘若露出風聲,反為不便。」胡奎道:「等俺今日晚上先除一害,再作道理。」當下六條好漢商議已定,都到龍標家中,龍標忙去治下酒席,管待眾人,吃到三更以後,胡奎起身脫去長衣服,帶了一口短刀,向眾人說道:「俺今前去結果了毛守備的性命,再來飲酒。」說罷,站起身來,將手一拱,跳出大門,竟奔錦亭衙去了。
不知毛守備死活存亡,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過天星夜請名醫 穿山甲計傳藥鋪
話說胡奎別了五位英雄,竟奔錦亭衙而來,到了衙門東首牆邊,將身一縱,縱上了屋,順着星光到內院,輕輕跳下,伏在黑暗之處,只見一個丫鬟拿着燈走將出來,口裡卿卿噥噥說道:「此刻才睡。」說著,走進廂房去了,胡奎暗道:「想必就是他的臥房。」停了會,悄悄來到廳下一張,只見殘燈未滅,他夫妻已經睡了,胡奎輕輕掇開房門,走至裡面。他二人該當命到無常,吃醉了酒,俱已睡着,胡奎掀起帳幔,只一刀,先殺了毛守備,那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將下來。夫人驚醒,看見一條黑漢手執利刀,才要喊叫,早被胡奎順手一刀砍下頭來,將兩個血淋淋的人頭結了頭髮扣在一處,扯了一幅帳幔包將起來,背在肩上,插了短刀,走出房來,來至天井,將身一縱,縱上房屋,輕輕落下,上路而回。
一路上趁着墾光,到了龍標門首。那時已是五更天氣,五人正在心焦,商議前來接應,忽見胡奎跳進門來,將肩上的物件往地下一摜,眾人吃驚,上前看時,卻是兩個人頭包在一處。眾人問道:「你是怎生殺的,這等爽快!」胡奎將越房殺了毛守備夫妻兩個,說了一遍,大家稱羡,仍包好人頭,重又飲了一會,方纔略略安歇,不表。
單言次日,那城外面的人都閙反了,俱說毛守備的頭不見了。兵丁進城報了知府,知府大驚,隨即上轎來到衙裡相驗屍首,收入棺內,用封皮封了棺木,問了衙內的人口供,當時做了文書,通詳上司。一面點了官兵捕快,懸了賞單,四路捉拿偷頭的大盜,好不嚴緊。淮安城內人人說道:「才拿住反叛羅琨,又弄出偷頭的事來,必有蹺蹊。」連知府也急得無法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