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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岳飛因慕周先生的才學,自顧家寒,不能從游,偶然觸起自家的抱負,所以題了這首詩在壁上,剛剛寫完,不道先生回來。王貴等三人恐怕先生看見,破了他代做之弊,為此慌慌張張叫道:「快些回去罷!先生回來了。快走,快走!」
岳飛只得走出書房回家,不表。
且說周侗回至館中坐定,心中暗想:「禾生雙穗,甚是奇異。這小小村落,那裡出什麼貴人?”一面想,見那三張破題擺在面前,拿過來逐張看了,文理皆通,盡可成器。又將他三人往日做的一看,覺得甚是不通,心中自忖道:「今日這三個學生為何才學驟長?想是我的老運亨通,也不枉傳授了三個門生。」再拿起來細看了一回,越覺得天然精密。
又想道:「莫不是請人代做的,亦未可定。」因問王貴道:「今日我下鄉去後,有何人到我書房中來?」王貴回說:「沒有人來。」周侗正在疑惑,猛然抬起頭來,見那壁上寫着幾行字。立身上前一看,卻是一首詩。
雖不甚美,卻句法可觀,且抱負不校再看到後頭,寫着岳飛名字。方知王員外所說,有個岳飛甚是聰明,話果非虛,便指着王貴道:“你這畜生!現有岳飛題詩在牆上,怎說沒有人到書房中來?怪道你們三個破題,做得比往日不同。原來是他替你們代做的,你快去與我請他過來見我。」
王貴不敢則聲,一直走到岳家來,對岳飛道:「你在書房內牆上,不知寫了些什麼東西,先生見了發怒,叫我來請你去,恐是要打哩!”岳安人聽見,好生驚慌,後來聽見一個「請」字,方纔放心,便對岳飛道:“你前去須要小心,不可造次。」
岳飛答應道:「母親放心,孩兒知道。”遂別了安人,同着王貴到書房中來。見了周侗,深深的作了四個揖,站在一邊,便道:“適蒙先生呼喚,不知有何使令?」
周侗見岳飛果然相貌魁梧,雖是小小年紀,卻舉止端方,便命王貴取過一張椅子,請岳飛坐下,問道:「這壁上的佳句,可是尊作麼?”岳飛紅着臉道:「小子年幼無知,一時狂妄,望老先生恕罪!」周侗又問岳飛:「有表字麼?」岳飛應道:「是先人命為『鵬舉』二字。」周侗道:“正好顧名思義。你的文字卻是何師傳授?」
岳飛道:「只因家道貧寒,無師傳授,是家母教讀的幾句書,沙上學寫的幾個字。」
周侗沉吟了一會,便道:「你可去請令堂到此,有話相商。」岳飛道:「家母是孀居,不便到館來。」周侗道:「是我失言了。」就向王貴道:「你去對你母親說,說先生要請岳安人商議一事,特拜煩相陪。」王貴應聲:「曉得!」到裏邊去了。
周侗方對岳飛道:「已請王院君相陪,你如今可去請令堂了。」岳飛應允回家,與母親說知:「先生要請母親講話,特請王院君相陪,不知母親去與不去?」岳安人道:「既有王院君相陪,待我走道,看是有何話說。」隨即換了幾件乾淨衣服,出了大門,把鎖來鎖了門,同岳飛走到莊門首。早有王院君帶了丫環出來迎接,進內施禮坐定。
王員外也來見過了禮,說道:「周先生有甚話說,來請安人到舍,未知可容一見?」安人道:「既如此,請來相見便了。」王員外即着王貴到書房中,與先生說知。
不多時,王貴、岳飛隨着周先生來至中堂,請岳安人見了禮。東邊王院君陪着岳安人,西首王員外同周先生各各坐定。王貴同岳飛兩個站在下首。周侗開言道:「請安人到此,別無話說。
只因見令郎十分聰俊,老漢意欲螟蛉為子,特請安人到此相商。」岳安人聽了,不覺兩淚交流,說道:“此子產下三日,就遭洪水之變。
妾受先夫臨危重託,幸蒙恩公王員外夫婦收留,尚未報答。我並無三男兩女,只有這一點骨血,只望接續岳氏一脈。此事實難從命,休得見怪!”周桐道:「安人在上,老夫非是擅敢唐突。因見令郎題詩抱負,後來必成大器。
但無一個名師點拔,這叫做『玉不琢,不成器』,豈不可惜?老夫不是誇口,空有一身本事,傳了兩個徒弟,俱被奸臣害死。目下雖然教訓着這三個小學生,不該在王員外、安人面前說,那裡及得令郎這般英傑?那螟蛉之說非比過繼,既不更名,又不改姓,只要權時認作父子稱呼,以便老漢將平生本事,盡心傳得一人。後來老漢百年之後,只要令郎把我這幾根老骨頭掩埋在土,不致暴露,就是完局了。望安人慨允!」
岳安人聽了,尚未開言,岳飛道:「既不更名改姓,請爹爹上坐,待孩兒拜見。」
就走上前,朝着周侗跪下,深深的就是八拜。列位看官,這不是岳飛不遵母命,就肯草草的拜認別人為父。只因久慕周先生的才學,要他教訓詩書、傳授武藝,故此拜他。誰知這八拜,竟拜出一個武昌開國公太子少保總督兵糧統屬文武都督大元帥來。
當時拜罷,又向着王員外、王院君行了禮,然後又向岳安人面前拜了幾拜。岳安人半悲半喜,無可奈何。王員外吩咐安排筵席,差人請了張達、湯文仲,來與周侗賀喜。王院君陪岳安人自在後廳相敘。
當晚酒散,各自回去,不提。
次日,岳飛進館攻書。周侗見岳飛家道貧寒,就叫他四人結為兄弟。各人回去,與父親說知,盡皆歡喜。從此以後,周侗將十八般武藝,盡傳授與岳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