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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行內,縣官方九成立刻升堂,把旋生帶上來一看,卻是個懦弱書生,不象害人的形景,便問道:「李存曾煩你送鄭申麼?」施生道:「是。因鄭申醉了,李存不放心,煩我送他,我卻沒送。」方今道:「他既煩你送去,你為何又不送呢?」施生道:「皆因鄭申攔阻再三。他說他醉也是常醉,路也是常走,斷斷不叫送,因此我就回了店了。」方令道:「鄭申拿的是什麼?」施生道:「有個大褡連肩頭搭着,裡面不知是什麼。李存見他醉了,曾說道:『你這銀褡連要緊。』鄭申還說:『怕什麼,就是這一頭二百兩銀子算了事了。』其實並沒有見褡連內是什麼。」方今見施生說話誠實,問什麼說什麼,毫無狡賴推諉,不肯加刑,吩咐寄監,再行聽審。
眾衙役散去。錦箋上前問道:「拿我們相公為什麼事?」衙役見他是個帶病的小孩子,誰有工夫與他細講,只是回答道:「為他圖財害命。」錦箋嚇了一跳,又問道:「如今怎麼樣呢?」衙役道:「好嘮叨呀,怎麼樣呢,如今寄了監了。」錦箋聽了寄監,以為斷無生理,急急跑回店內,大哭了一場。
仔細想來,「必是縣官斷事不明。前次我聽見店東說,長沙新升來一位太守,甚是清廉,斷事如神,我何不去到那裡給他鳴冤呢。」想罷,看了看又無可典當的,只得空身出了店,一直竟奔長沙。不料自己病體初癒,無力行走,又兼缺少盤費,偏偏的又遇了大風,因此進退兩難。
一時越想越窄,要在墳塋上吊。可巧遇見了蔣平,贈他的銀兩錠。真是「錢為人之膽」,他有了銀子,立刻精神百倍,好容易趕赴長沙,寫了一張狀子,便告到邵老爺台下。
邵老爺見呈子上面有施俊的姓名,而且敘事明白清順,立刻升堂,將錦箋帶上來細問,果是盟弟施喬之子。又問:「此狀是何人所寫?」錦箋回道:「是自己寫的。」邵老爺命他背了一遍,一字不差,暗暗歡喜,便準了此狀,即刻行文到攸縣,將全案調來。就過了一堂,與原供相符,縣宰方公隨後乘馬來到稟見。
邵老爺面問:「貴縣審的如何?」方九成道:「卑職因見施俊不是行兇之人,不肯加刑,暫且寄監。」邵太守道:「貴縣此案當如何辦理呢?」方公道:「卑職意欲到翠芳塘查看,回來再為稟覆。」邵老爺點頭,道:「如此甚好。」即派差役仵作跟隨方公到攸縣。
來到翠芳塘,傳喚地方。方今先看了一切地勢,見南面是山,東面是道,西面有人家,便問:「有幾家人家?」地方道:「八家。」方公道:「鄭申住在那裡?」地方道:「就是西頭那一家。」方公指着蘆葦,道:「這北面就是翠芳塘了?」地方道:「正是。」方公忽見蘆葦深處烏鴉飛起,復落下去。方公沉吟良久,吩咐地方下蘆葦去看來。地方拉了鞋襪,進了蘆葦。不多時,出來,稟道:「蘆葦塘之內有一屍首,小人一人弄他不動。」方公又派差役下去二名,一同拉上來,叫仵作相驗。仵作回道:「屍首系死後入水,脖項有手扣的傷痕。」縣宰即傳鄭王氏廝認,果是他丈夫鄭申。方公暗道:「此事須當如此。」吩咐地方將那七家主人不准推諉,即刻同赴長沙候審。方公先就乘馬到府,將鄭申屍首稟相,並將七家鄰居帶來,俱備回了。邵太守道:「貴縣五請歇息,候七家到齊,我自有道理。」邵老爺將此事揣度一番,忽然計上心來。
這一日七家到齊。邵老爺升堂入座。方公將七家人名單呈上。邵老爺叫:「帶上來。
不准亂跪。”一溜排開,按着名單跪下。邵老爺從頭一個看起,挨次看完,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怨得他說,果然不差。」便對眾人道:「你等就在翠芳塘居住麼?」眾人道:「是。」邵老爺道:「昨夜有冤魂告到本府案下,名姓已然說明。今既有單在此,本府只用硃筆一點,便是此人。」說罷,提起硃筆,將手高揚,往下一落,虛點一筆,道:「就是他,再無疑了。
無罪的只管起去,有罪的仍然跪着。」眾人俱備起去。獨有西邊一人,起來複又跪下,自己犯疑,神色倉皇。邵老爺將驚堂木一拍,道:「吳玉,你既害了鄭申,還想逃脫麼?本府縱然寬你,那冤魂斷然不放你的。
快些據實招上來!」左右齊聲喝道:“快招,快招!」
不知吳玉招出什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長沙府施俊遇丫環 黑狼山金輝逢盜寇
說話邵老爺當堂叫吳玉據實招上來。吳玉道:「小……小……小人沒有招……招的。”邵老爺吩咐:「拉下去打。」左右吶了一聲喊,將吳玉拖翻在地,竹板高揚,打了十數極。
吳玉嚷道:「我招呀,我招!」左右放他起來,道:“快說,快說!」
吳玉道:「小人原無生理,以賭為事。偏偏的時運不好,屢賭屢輸。東干東不着,西干西不着,要帳堆了門,小人白日不敢出門來。那日天色將晚,小人剛然出來,就瞧見鄭申晃裡晃蕩山東而來。
我就追上前去,見他肩頭扛着個褡連,裡面鼓鼓囊囊的。小人就合他借貸,誰知鄭申他不借,還罵小人。小人一時氣忿,將他儘力一推,『噗哧』『咕咚』就栽倒了。一個人栽倒了怎麼兩聲兒呢?敢則鄭申喝成酒泡兒了,栽在地下,噗哧的一聲。
倒是那大褡連摔在地下,咕咚的一聲。小人聽的聲音甚是沉重,知道里面必是財資。我就一屁股坐在鄭申胸脯之上。鄭申才待要嚷,我將兩手向他咽喉一扣,使勁在地下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