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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道:「他這雖是傳染,卻比相公沉重,而且癥候耽誤了,必須趕緊調治方好。」開了方子卻不走,等着馬錢。施俊向柜上借。店東道:「相公帳上欠了五六兩,如何還借呢?很多了,我們墊不起。」施俊沒奈何,將衣服典當了,開發了馬錢並抓藥。到了無事,自己到柜上從新算帳,方知錦箋已然給了兩錠銀子,就知是他的那兩錠賞銀,又是感激,又是着急。因瞧見馬工飯銀,便想起他自己騎的那匹馬來了。就合店東商量要賣馬還帳。
店東樂得的賺幾兩銀子呢,立刻會了主兒,將馬賣了。除了還帳,剛剛的剩了一兩頭。施俊也不計較,且調治錦箋要緊。
這日自己拿了藥方出來抓藥,正要回店,卻是集場之日,可巧遇見了賣糧之人,姓李名存,同着一人姓鄭名申,正在那裡吃酒。李存卻認識施俊,連聲喚道:「施公子那裡去?為何形容消減了?」施使道:「一言難盡。」李存道:「請坐,請坐。這是我的夥計鄭申,不是外人。
請道其詳。」施俊無奈,也就入了坐,將前後情由述了一番。李存聽了,道:「原來公子主僕都病了。卻在那個店裡?」施俊道:「在西邊連升店。」李存道:「公于初癒,不必着急。我這裡現有十兩銀子,且先拿去,一來調治尊管,二來公子也須好生將養。如不夠了,趕到下集,我再到店中送些銀兩去。」施生見李存一片志誠,趕忙站起,將銀接過來,深深謝了一禮,也就提起藥包要走。
誰知鄭申貪酒有些醉了。李存道:「鄭兄少喝些也好,這又醉了。別的罷了,你這銀褡連怎麼好呢?」鄭申醉言醉語道:「怕什麼!醉了人,醉不了心。就是這一頭二百兩銀子,算了事了!我還拿的動。
何況離家不遠呢。」施生問道:「在那裡住?」李存道:「遠卻不遠,往西去不足二里之遙,地名翠芳塘就是。」施生道:「既然不遠,我卻也無事,我就選送他何妨。」李存道:「怎敢勞動公子。
偏偏的我要到糧行算帳——莫若還是我送了他回去,再來算帳。」鄭申道:「李賢弟你胡閙麼!真個的我就醉了麼?瞧瞧我能走不能走?」說著話,一溜歪斜往西去了。李存見他如此,便托咐施生道:「我就煩公子送送他吧。務必,務必!等下了集,我到店中再道乏去。」施生道:「有甚要緊,只管放心,俱在我的身上。」說罷,趕上鄭申,搭扶着鄭申一同去了。真是「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幹不合,萬不合,施生不應當送鄭申,只顧覲面應了李存,後來便脫不了干係。
且說鄭申見施生趕來,說道:「相公你幹你的去,我是不相于的。”施生道:「那如何使得,我既受李夥計之托,焉有不送去之理呢?」鄭申道:「我告訴相公說,我雖醉了,心裡卻明白,還帶著都記得。相公,你不是與人家抓藥嗎?請問病人等着吃藥,要緊不要緊?你只顧送我,你想想那個病人受得受不得?這是一。再者我家又不遠,常來常去是走慣了的。
還有一說,我那一天不醉。天天要醉,天天得人送,那得用多少人呢。到咧!這不是連升店嗎?相公請。你要不進店,我也不走了。」正說間,忽見小二說道:「相公,你家小主管找你呢?」鄭申道:「巧咧,相公就請吧。」施生應允。鄭申道:“結咧!我也走咧。」
施生進了店,問問錦箋,心內略覺好些,施生急忙煎了藥,服侍錦箋吃了,果然夜間見了點汗。到了次日,清爽好些。施生忙又托咐店家請醫生去。錦箋道:「業已好了,還請醫生做什麼?那有這些錢呢?」施生悄悄的告訴他道:「你放心,不用發愁,又有了銀兩了。」便將李存之贈說了一遍。錦箋方不言語。不多時,醫生來看脈開方,道:「不妨事了。再眼兩帖,也就好了。」施生方纔放心,仍然按方抓藥,給錦箋吃了,果然見好。
過了兩日,忽見店家帶了兩個公人進來,道:「這位就是施相公。」兩個公人道:「施相公,我們奉太爺之命,特來請相公說話。」施生道:「你們太爺請我做什麼呢?」公人道:「我們知道嗎?相公到了那裡,就知道了。」施生還要說話。
只見公人嘩啷一聲,掏出索來,捆上了施生,拉著就走了。把個錦箋只嚇的抖衣而戰,細想相公為著何事,竟被官人拿去?說不得只好掙紮起來,到縣打聽打聽。
原來鄭申之妻王氏因丈夫兩日並未回家,遣人去到李存家內探問。李存說:「自那日集上散了,鄭申拿了二百兩銀子已然回去了。」王氏聽了,不勝駭異,連忙親自到了李存家,面問明白。現今人銀皆無,事有可疑。
他便寫了一張狀子,此處攸縣所管,就在縣內擊鼓鳴冤,說:「李存圖財害命,不知把我丈夫置於何地。」縣官即把李存拿在街內,細細追問。李存方說出原是鄭申喝醉了,他煩施相公送了去了。因此派役前來將施生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