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壟于次日五更潛蹤而去。
此時,吉士正該除服之期,延了幾十名僧道,廣做道場。
除靈已畢,曉得李薇省歸娶之期已近,分付蘇興制辦一切。自已擇日納了小喬,並將巫雲、也雲收為侍妾,亦各住一房,派兩名丫頭伏侍,上下呼之為姨,班次小霞、小喬一等。正是:廣列名花任品題,羊車到處總離迷。
而今了卻風流願,擲果由他襯馬蹄。
話說李薇省在京,本擬俟申蔭之會試之後,一同南還。這元家節下,同一位副憲江大人入直,皇上問他曾否聘娶,李垣跪奏:「巨父國棟曾聘定廣東番禺縣恩貢生蘇芳之妹與臣為奔,還未完娶。」次日,中官傳出恩旨:掌河南道監察御史李垣,年未成童,即與曲江之宴;茲將弱冠,正當授室之期。爾父國棟,象魏請纓,馳驅粵海,爾垣豸冠珥筆,黼黼皇猷。
夫冰將迨泮,尚遲谷旦之差;桃已方華,未卜仲春之會。烏颱風冷,玉漏家長。驚三星之在隅,猶五夜之待漏。朕甚憫焉。
今特給爾還鄉之假,成夫合卺之榮。燭撤金蓮,光生天上;衣頒官錦,香到人間。敕媒氏以平章,幸相公之燮理。于戲!天錢撒帳,女床聽鸞鳥之鳴;史筆催妝,銀管耀雀釵之色。
青綾被好,郎署熏香;黃紙緘封,宜人錫號。此日春江奠雁,兒真衣錦而還;明年昧旦聞鷄,朕亦倚門而望。毋甘同夢時乃之休。
薇省接了恩旨,不敢稽遲,即日謝恩辭朝,打發頭站先往廣東,自己辭過同寅,別了蔭之,隨後就道。都下傳為美談,那賦詩餞別的不下三百餘人。不必細述。
薇省先到江蘇,稟過祖父、祖母、母親,住了三日,由浙江、江西一路轉至廣東,已是暮春光景。吉士接得頭站來信,家中各樣俱已全齊。薇省到來,見過父親,拜過督撫、司道、府縣等官,溫家、蘇家都拜望過了。他定於四月初一日完姻。
依着吉士,原要入贅在家,匠山必要娶回公館,只得依了男家。
到了吉期,合省官員送禮拜賀,燈燭輝煌,笙歌喧閙,不消說得。花轎進了中堂,扶出新人,李垣先望闕謝恩,再拜花燭。侍女們掌燈送人洞房,自有蘇家帶來的十數名丫頭、仆婦簇擁伏侍。夜闌客散,醉意入房,卻扇卸妝,同歸衾枕。
新婚燕爾,其樂可知。有《鳳凰台上憶吹簫》為證:鴛枕牙床,羅帷綉幕,此鄉合號溫柔。正花倚庭樹,月射簾鈎。曉起艷妝新試,勻嬌面、粉膩香浮拖雲鬢,一般婀娜,別樣風流。
悠悠,百年伊始,看蘭焚寶鼎,玉軟瓊樓。恨晝長人倦,一日三秋。生怕檀郎調笑,偏提起、昨夜嬌羞。關情處,紅生臉際,春透眉頭。
第二十二回 授中書文士從軍 擒護法妖人遁土
富埒王侯,貌欺潘、宋,恂恂儒雅溫存。輕財好客,豪氣欲干雲。爭羡風流張緒,誰知是、年少終軍。
持文檄,三城納款,五曰立功勛。紛紛迴首處,魚蝦戢浪,虎豹潛氛。看旌旄靜卷,抃舞歡欣。丹詔飛來海嶠,授爾職、郎署修文。
篆煙裹,嵩呼叩首,瑞靄漾氤氳。
試眺城樓,飛不盡,塵煙羽檄。多半是,科頭跣足,蛙聲紫色。老稚已教填鬼籙,丁男更復攖鋒鏑。待何時,洗滌舊山川,歸圖籍。
命將帥,膺旄鉞。擒元惡,除餘孽。奈賊氛甚熾,風還六鷁。小丑遊魂隨鐵棒,渠魁遁土歸槽櫪。
逞兇頑,縱火煽妖風,誇無敵。
摩刺從殺退胡成、任恪之後,日以聲色自娛。後聞霍武軔他使人,勃然大怒,定要興兵吞併,那海元等再三勸他不可再樹一敵,也就罷了。因在府中大興土木,造起”任意樓”、”迷心閣”、”解脫軒”之類,將燈市中所選良家女子充實其中,自己肆意鯨吞,恣情狼藉,恃着他會默運元功,納龍吞吐。誰料精神有限,美色無窮,漸漸運氣之法不靈,放而不能復納,禁不起那眾女子的吸髓收精。
因想起從前有許多先天丸藥,可惜失落省城,此時再要合起來,偏少了那海島中許多奇鳥異獸。
後來聽得探卒報說姚霍武全師歸降,曉得自己孤立無依,將來定有一番廝拚。因思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近日用度浩繁,無甚剩餘的糧餉,分付海元等四人,各領二千兵卒,四路攻城,一則取些倉庫,一則多取幾城以自輔。奈各城城守都受了任提督密諭,緊緊守城,不許出戰,四護法無功而還。
摩刺只得叫他們到鄉間去問這些富戶借糧,為自守之計。
這日正在任意樓中取樂,伺候的稟說:「孟將軍領着一個京裡人要見,說是向來伺候過王爺,特來投誠的。」摩刺分付:「傳他後殿進見。」頑了一會,踱將出來,正面坐下。兩邊排着百來名刀斧手,那人上前叩見。
摩刺喝問道:「你是那裡人?
叫什麼名字?可是從廣州來做奸細的麼?」杜壟道:「小的杜壞,向在關部中跟隨包進才的。佛爺升了王爺,就不認得小的了麼?小的只曉得伺候主人,卻不曉得什麼奸細。”摩刺道:「你那關部已經壞事的了,你到這裡做什麼?」杜壟道:「小的自赫大人柑抄之後,無處投奔,因拾了王爺的兩件法寶,即要送來。因官兵阻住了來路,打從惠州轉折,又被姚霍武手下兵卒拿住,禁了一年。
目下姚霍武投降,小的纔能到此。」說畢,忙向懷中取出一個金漆葫蘆、一個包袱,雙手呈上。摩剌一見兩種舊物,心中大喜,分付杜壟站起,說道:「好孩子,很難為你了!你如今到這裡,要做什麼官?」杜壞道:“小的動不得刀槍,懂不得筆墨,不敢做官,情願伏事王爺,求王爺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