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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痴漢徒自魔耳。」尊者口雖教誨元通,心裡恐元通道力尚淺,乃把慧眼遙觀,果見前有個三家店,店內一婦,嬌妍異常,恐徒弟亂了道心。卻好近店有座傾頽古廟,僅存半廈,幾塊頑石,尚存基址。尊者道力無邊,把手一指,只見金烏西墜,玉免東昇,天色黃昏,煙雲暗淡。
前途樹杪,明見一個招牌有字,茅屋數間相連。酒傭一見,便道:「二位師父,那前面是三家店,我小子先去探親,你們慢慢走來。我叫店中燒下好茶等候。」酒傭那裡是探親,燒下好清茶,卻是設計愚僧,先送信。
怎見得,下回分曉。
第八回 巫師假托白鰻怪 尊者慈仁螻蟻生
話說酒傭先行,要騙和尚。他哪裡知道尊者道力宏深,手指處,古廟店家都是化現假設。酒傭只道是真,一直奔來。是屋婦人毫不差異,他從後門而入,只見店中婦人獨坐,見了酒傭歡天喜地,便叫一聲:「馬義哥!久不見你,何處行走?」酒傭道:「在你娘家幫作。」乃問:「娘子如何獨自在店?丈夫哪裡去了?」婦人道:「丈夫邀游東印度國,去久未回。這店我自支持,正此無人,想個幫手。你來甚巧,我看你少壯伶俐,便做個夫妻也好。」酒傭大喜道:「多謝娘子美意,只是有件不平的事在心,今夜要報復他。」婦人問:「何事不平?」酒傭道:「我當初在你花柳店幫工,其實要貪你三妹,豈知你家嚴肅,乃結交幾個弟兄,入伙劫盜,指望擄成婿。不料國度中來了兩個和尚,勸化了寨主,解散了眾伙。我事不成,忿恨和尚。誰想他一路來投宿兩店,我兩次報他仇恨,都未遂計。
今幸路過此處,必然投你店中,指望你夫婦替我報這仇恨。誰想你孤身在家。」婦人道:「此事何難?和尚們哪個不貪色,待他來,我把個風流態賣弄出來,你可尋幾個強鄰來,捉拿出氣。但如今丈夫未回,我且與你權做個夫妻。」酒傭聽了這話,動了欲心,哪顧人言,就同婦人入內屋同寢。這哪裡是三家店裡一佳人,卻是五戒門中千變化。後人有幾句說明尊者聖僧,哪會欺人幻術,只因人心險,便有人心印。尊者之心,坦然明白在耳。
詩曰:
禪心原不幻,安有幻弄人?
只為人情幻,因開幻化門。
如如常自在,妙妙莫須真。
嗟彼凡愚漢,徒勞精氣神。
按下酒傭與婦人入屋同寢。且說尊者,只因酒傭計較、元通說魔,道力自然變化出廟宇、村店現前。酒傭見了飛走先去。尊者卻與元通慢慢行來。
天色尚明,偶遇一老漢子,雪鬢蓬鬆,麻鞋竹杖,走近前來,道:「二位師父,天色將昏,欲往何處?」元通答道:「東行化緣,少不得望門投止。」老漢道:「我地人家稀少,往來只有一個三家店住宿。此店夫婦非良,卻不是你出家歇的。」尊者道:「前有古廟可安。」老漢道:「頽廟難存,怎禁風露?不棄草茅小舍,暫留一宿,便齋不潔,聊供行廚,有何不可?」尊者合掌稱謝。師徒隨着老漢到得他家,便問道:「二位師父哪裡來?到何處去?」元通備細說了一番,隨問老漢姓名。老漢笑道:「我姓鄭名修,世居此鄉,耕種為業。」一面說名姓,一面修齋款留,收拾淨室,安宿師徒住下。
那酒傭被婦人扯入臥房,恍恍惚惚,歪纏了一夜,及到天明,睜眼看時,哪裡是客房三殿,原來半廈廟堂,婦人是一塊大石,壓着他身,哪裡掙扎得動。叫喊無人,苦惱萬狀,方纔想起長老必是高僧。一念歸正,叫了一聲:「救苦慈尊屍這尊者正在老漢淨室裡打坐,偶然叫苦的“慈尊」二字入尊者之耳,偶向元通說道:「業障自作,當須自受,何人苦你。悲哉!悲哉!是你添了我這一種因緣,反反覆覆。
元通,你可往村店之後,古廟半廈之間,方便痴愚,無礙普度。」元通領師旨,走到古廟半廈處,果見酒傭被石壓住。遠通用力掀石救起,酒傭拜倒在地,口口聲聲只問:「老師父哪裡?」隨着元通到尊者面前,磕頭謝罪,說:「小人惡念害僧,自作罪孽,願師尊赦宥。」尊者答道:「汝投幻妄,吾自無心,既悔前非,即是善己。」酒傭拜謝而去。後人有感頌尊者普度七言四句。詩曰:
石頭原是石頭塊,破廟如何有婦人?
想因普度成功德,感動高僧護道神。
且說尊者在鄭修家裡度化了酒傭,早起要行。老漢願留供養幾日。尊者見他意誠心敬,便住下不提。
且說梵志師徒在花柳樓混擾一番,恐徒弟不守道范,生出事來,乃繞一彎,迂徑小路而走。讓過三家店,卻來到一邊海的地方,問鄉裡居人,復找大路。居人說道:「師父們,你錯走徑路;反遠正途。我這地方喚做巨黿港,一向好行,近日只因海洋潮發,擁來一條白鰻,約有五丈餘長,十圍粗大。
這鰻,也不敢說它。」本定便問:「怎麼不敢說它?」居人道:「厲害,厲害。說起來神通廣大,變化莫測,卻不是鰻,竟成魚怪。我鄉村居人,若是不說它,敬奉它,便求它降些好事,一一依你。
若是慢了它,再說它,就怒起來,丫頭孩子,也吃你一兩個。」本智聽了,向師父說:「想是個精怪。我們既聞知,須要與地方除害。」梵志道:「事便好,只是行路之人管這閒事?」本智說道:「師父差矣!我們為甚出家?遇害不除,逢災不救,空為慕道。」本慧道:「本智說的是。」乃向居人說:「我們出家人,極善驅邪縛魅,便與你鄉村掃除患害,也是功德。但只是借那空閒居宅一住,方便行事。」居人不敢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