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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尊者與元通別了庵中道人,由大路行了兩日,恰也來到酒樓招牌之處。尊者見牌上寫的字,向元通說道:「這地方花柳店肆倒有,怎麼就沒有個庵堂道院?」元通道:「師父,想是此方好虛花,不尚正務,必定吃齋唸佛的少。」正說間,只見林中走出一個道人來,見了尊者,上前稽首問道:「師尊可是三尖嶺庵裡過來的?」元通便答道:「我們正是從此處來。」道人說:「聞知此庵被二盜劫奪,今遇甚高僧勸化二盜散去,庵原歸道人,不知確否?」元通答道:「果是不虛。」便指着尊者說:「這就是勸化二盜的老師父。」那道人聽得,便拜尊者:「請到店中,待我師父相謝。」尊者答道:「隨緣開度,原無成心。度者既去,事已泯忘。
又何勞汝師?況酒樓村店,非我僧家所人。」道人答道:「此樓雖系酒店,店外卻有潔淨小屋,正是我庵純一師父借居避盜在此。師尊萬勿推拒。」尊者聽得,一則行路饑渴,一則拒人不可太甚,乃隨道人入得屋來。
那道人忙說知純一,純一聽得,急走出小屋門來,只見一個僧人,卻也比眾不同。但見他:
豐頤闊額,圓頂高顴,眉高八字平分,耳列雙輪與廓。天中呈舍利,腹內隱禪機。身穿一領錦襉袈裟,手執百顆菩提珠子。毗盧帽光放白毫,棕油履雲飛紫電。
宛如羅漢臨凡,真似彌陀出現。
純一道人見了尊者,色燦真金,光輝滿月,恭敬作禮。尊者師徒敬答相同。清茗出獻,蔬食隨供,便問二盜勸化根由。尊者但云偶爾。
一時傳引坊村善信,都來觀看化盜僧人。內中卻有一漢子,名喚酒傭,往日原在這酒店傭工,只因店主生有三個女兒,長與次嫁了兩個女婿,在遠村開店,卻留第三個女子在家,要招一婿。因為開店的是酒肆,招牌上有這”問柳尋花「,又有侑酒絃歌婦女,遂種出來個淫私因果。這酒傭欺心短意,每懷着鑽穴窬牆的私念。
無奈店主家嚴肅無隙。這酒傭遂結交了五六個弟兄,大哥就是千里見,二哥就是百里聞,還有兩三個。他諢名酒傭,真名實姓喚叫馬義。為此投托入伙,在三尖嶺盜劫,希圖趁便搶擄店主的三女。
誰料二盜被尊者度化回心,眾盜散去,這酒傭只得回家。又誰料女子已招有別婿。酒傭正忿忿不平,恰遇著尊者路過到此。他隨這村坊人眾來看和尚,卻原來就是尊者。
他見了不勝忿恨,暗想道:“這破人好事,仇恨不可不報!」便對店主說道:「這兩位高僧,我久知他為人禳災祈福,薦祖超亡,十分靈驗。」店主聽得大喜,說道:「我正要請僧超亡薦祖,祈福消災,卻也遇巧。」乃向純一備細說出前情。純一笑道:「從來施主有功德齋醮,都是我小道等做,今承款留,正該效勞。
乃欲絶僧功德,置小道于何地?」店主方沉吟遲疑,無奈酒傭一心要算計尊者師徒,極力暗薦。
且說純一自顧不暇,豈能為人祈禳!內外對他求說方允。店主把尊者請入內堂潔淨處,設起道場,漂水花燈,一依法事。至夜尊者方入靜時,忽見黑氣侵入道場,頃刻白雲裹去。尊者把慧光一照,忖道:「堂中善事,怎有淫妖邪念,破戒污齋情因?雖有白雲解散,只恐元通弟子不知防範。」乃向元通說破情景,元通拜受。後有說禎祥妖孽俱有先兆、惟聖神早見七言四句。詩曰:
世間妖孽與禎祥,都有先機果異常。
君子前知惟善改,凡愚縱惡入淪亡。
話說酒傭馬義,只因尊者勸化二盜回心,解散他眾伙,不得遂他私淫惡念,忿恨僧人,今見了僧人,突生惡計,卻又是梵志留下了幻法防人。他在三尖嶺見尊者師徒不飲酒茹葷,突生一計,忖道:「五百大戒酒為尊,我今乘他素供內暗着幾點葷油窨酒在內,破了他戒,再作計較。」哪知聖僧高道自有臨齋護法。那店主祖先於靜定之初,拜禮尊者之前,道:「承二位師父經功懺法,幽魂超度,但酒傭奸計暗傷戒行,不但于幽魂相礙,且于功德大損。
僧家一沾染曲櫱,萬種塵情敗壞於此。二位師父當謹防範。」尊者把心印結起,說道:「汝等但候生方,我們自有準備。」那幽魂謝去。
尊者一夕靜定功完,店主已擺列下齋供。尊者與元通只吃清茶淡飯。店主進食,尊得辭謝道:「貧僧俱是一味清齋,暫不重品。」主人再三苦勸,師徒毫不沾唇。
酒傭奸計不行,乃復生一計,悄入婦房,盜婦白金戒指,戴在自己指上,從堂外窗隙伸將入來,卻扯元通禪衣。不意店主傍過,誤扯其衣。驚見窗隙戒指,女手入窗,大駭,忖道:「婦人淫亂至此!」乃解身縧,扣住其手,牢拴窗內。忙出堂看,卻是酒傭之手,頓時痛打大罵。
尊者師徒反行勸解。道場事畢。辭別純一。純一道:「小庵復得,皆賴師尊。
雖遠不能屈轉雲軺,請乞少留一日,以伸私謝。」尊得哪裡肯,正待辭行,只見店主樓上已設備清茗蔬食,苦求尊者登樓敘別。元通力辭,說:「家師自不登酒樓花塢,就是小僧也隨師受戒,不敢違犯。」店主哪裡肯,那純一師徒,強把尊者、元通衣袖扯着上樓。
尊得只得和容,隨着眾意,上得樓來。方纔獻茶奉食,只見兩個紅裙妖妖嬈嬈,走近席前,拜了幾拜,便坐下,敲着板兒,歌唱起來。這卻是幻法根由,哪裡知高僧道行。尊者啜一杯清茶,吃了幾品蔬食,隨起身下樓,給眾人與店主再留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