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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眸側立,妖媚橫生,生大欣慰,即於是夜定情,自以為綵鸞甲帳,不是過也。婢善隱形,人不能見,雖遠行別宿,亦復相隨。益愜生所願,惟性饕餮,家中食物多被竊食,物不足則盜衣裳器具,鬻錢以買,亦不知誰為料理。意有徒黨同來也。
以是稍譙責之,然媚態柔情,搖魂動魄,低眉一盼,亦復回嗔。又冶蕩殊常,蠱惑萬狀,卜夜卜晝,靡有已時。尚皁皁不足,以是家為之凋,體亦為之敝,久而疲于奔命,怨詈時聞,漸起釁端,遂成仇隙,呼朋引類,妖祟大興,日不聊生。延正一真人劾治,婢現形抗辯曰:始緣祈請,本異私奔,繼奉主命,不為苟合,手扎具存,非無故為魅也;至于盜竊淫佚,狐之本性,振古如是,彼豈不知,既以耽色之故,舍人而求狐,乃又責狐以人理,毋乃硔歟?即以人理而論,圖聲色之娛者,不能惜畜養之費,既充妾媵,即當仰食于主人,所給不敷,即不免私有所取。
家庭之內,似此者多,較攘竊他人,終為有間;若夫閨房燕昵,何所不有,聖人制禮,亦不能立以程限,帝王定律,亦不能設以科條,在嫡配尚屬常情,在姬侍又其本分。錄以為罪,竊有未甘。真人曰:鳩眾肆擾,又何理乎?曰:嫁女與人,意圖求取,不滿所欲,聚黨喧鬨者,不知凡幾,未聞有人科其罪,乃科罪于狐歟?真人癱思良久,顧羅生笑曰:君所謂求仁得仁,亦復何怨?老夫耄矣,不能驅役鬼神,預人家兒女事。後羅生家貧如洗,竟以瘵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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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侄秀山言,奴子吳士俊嘗與人鬥,不勝,恚而求自盡,欲于村外覓僻地。甫出柵,即有二鬼邀之,一鬼言投井佳,一鬼言自縊更佳,左右牽制,莫知所適。俄有舊識丁文奎者從北來,揮拳擊二鬼遁去,而自送士俊歸。士俊惘惘如夢醒,自盡之心頓息,文奎亦先以縊死者,蓋二人同役于叔父慄甫公家,文奎歿後,其母嬰疾困臥,士俊嘗助以錢五百,故以是報之。
此余家近歲事,與新齊諧所記針工遇鬼略相似,信鑿然有之。而文奎之求代而來,報恩而去,尤足以激薄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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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垣前輩言,有巨室眷屬,連艫之任,晚泊大江中。俄一大艦來同泊,門燈檣幟,亦官舫也,日欲沒時,艙中二十餘人,露刃躍過,盡驅婦女出艙外,有靚妝女子隔窗指一小婦曰:此即是矣。群盜應聲曳之去。一盜大呼曰:我即爾家某婢父,爾女酷虐我女,鞭箠炮烙無人理,幸逃出遇我,爾追捕未獲,銜冤次骨,今來複仇也。
言訖,揚帆順流去,斯須滅影,緝尋無跡,女竟不知其所終,然情狀可想矣。夫貧至鬻女,豈復有所能為,而不慮其能為盜也;婢受慘毒,豈復能報,而不慮其父能為盜也。此所謂蜂蠆有毒歟!又李受公言,有禦婢殘忍者,偶以小過閉空房,凍餓死。然無傷痕,其父訟不得直,反受笞,冤憤莫釋,夜逾垣入,並其母女手刃之,緝捕多年,竟終漏網,是不為盜亦能報矣。
又言京師某家火,夫婦子女並焚,亦群婢怨毒之所為,事無顯證,遂無可追求,是不必有父,亦自能報矣。余有親串,鞭笞婢妾,嬉笑如兒戲,間有死者,一夕有黑氣如車輪,自檐墮下,旋轉如風,啾啾然有聲,直入內室而隱。次日,疽發於項如粟顆,漸以四潰,首斷如斬,是人所不能報,鬼亦報之矣。人之愛子誰不如我,其強者銜冤茹痛,鬱結莫申,一決橫流,勢所必至;其弱者橫遭荼毒,賫恨黃泉,哀感三靈,豈無神理?不有人禍,必有天刑,固亦理之自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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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謂古玉皆昆吾刀刻,不盡然也。魏文帝典論,已不信世有昆吾刀,是漢時已無此器。李義山詩,玉集胡沙割,是唐已沙碾矣。今琢玉之巧,以痕都斯坦為第一,其地即佛經之印度,漢書之身毒,精是技者,相傳猶漢武時玉工之裔,故所雕物象,頗有中國花草,非西域所有者。
沿舊譜也。又云別有奇藥能軟玉,故細入毫芒,曲折如意。余嘗見瑪少宰興阿,自西域買來梅花一枝,虯干夭矯,殆可以插瓶,而開之則上蓋下底成一盒,雖細條碎瓣,亦皆空中。又嘗見一鉢,內外兩重,可以轉而不可出,中間隙縫,僅如一發,搖之無聲,斷無容刀之理,刀亦斷無屈曲三折,透至鉢底之理,疑其又有粘合無跡之藥,不但能軟也。
此在前代,偶然一見,謂之鬼工。今則納磡輸琛,有如域內,亦尋常視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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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人有女,未嫁卒,已葬矣。閲歲余,有親串見之別縣,初疑貌相似,然聲音體,態無相似至此者,出其不意,從後試呼其小名,女忽回顧,知不謬。又疑為鬼,歸告其父母,開塚驗視果空棺,共往蹤跡,初陽不相識,父母舉其胸肋瘢痣,呼鄰婦密視,乃具伏。覓其夫則已遁矣。
蓋閩中茉莉花根,以酒磨汁,飲之一寸,可屍噘一日,服至六寸尚可蘇,至七寸乃真死。女已有婿,而私與鄰子狎,故磨此根使詐死,待其葬而發墓共逃也。婿家鳴官捕得鄰子,供詞與女同。時吳林塘官閩縣,親鞠是獄,欲引開棺見屍律,則人實未死,事異圖財;欲引藥迷子女例,則女本同謀,情殊掠賣。
無正條可以擬罪,乃仍以姦拐本律斷。人情變幻,亦何所不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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