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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微草堂筆記 - 106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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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微草堂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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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竇東皋前輩言,前任浙江學政時,署中一小兒,恆往來供給使,以為役夫之子弟,不為怪也。後遣移一物,對曰不能,異而詢之,始自言為前學使之僮,歿而魂留於是也。蓋有形無質,故能傳語,而不能舉物。於事理為近。

然則古書所載,鬼所能為與生人無異者,又何說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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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納格爾為唐金滿縣地,尚有殘碑。吉木薩有唐北庭都護府故城,則李衛公所築也。周四十里,皆以土墼壘成。每墼厚一尺,闊一尺五六寸,長二尺七八寸,舊瓦變廣尺餘,長一尺五六寸,城中一寺已圯盡,石佛自腰以下陷入土,猶高七八尺,鐵鐘一,高出人頭四圍,皆有銘,綉澀模糊,一字不可辨識,惟刮視字棱,相其波磔,似是八分書耳。

城中皆黑煤,掘一二尺乃見土。額魯特雲,此城昔以火攻陷,四面炮台即攻城時所築,其為何代何人,則不能言之。蓋在准噶爾前矣。城東南山崗上一小城,與大城若相犄角,額魯特雲以此一城阻礙,攻之不克,乃以炮攻也。

庚寅冬,烏魯木齊提督標增設後營,余與永余齋名慶,時為迪化城督糧道,後官至湖北布政使奉檄籌畫駐兵地,萬山叢雜,議數日未定,余謂余齋曰:李衛公相度地形,定勝我輩,其所建城,必要隘,盍因之乎?余齋以為然,議乃定。即今古城營也。本名破城,大學士溫公為改此。其城望之似懸孤,然山中千蹊萬徑,其出也必過此城,乃知古人真不可及矣。

褚筠心學士修西域圖志時,就訪古蹟,偶忘語此,今附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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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噶爾山洞中,石壁瞴平處,有人馬像,回人相傳,雲是漢時畫也,頗知護惜,故歲久尚可辨,漢畫如武梁祠堂之類,僅見刻本,真跡則莫古于斯矣。後戍卒燃火禦寒,為煙氣所薰,遂模糊都盡。惜初出師時,無畫手盞筆,摹留一紙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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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子汝傳婦趙氏,性至柔婉,事翁姑尤盡孝,馬夫人稱其工容言德皆全備,非偏愛之詞也。不幸早卒,年僅三十有三,余至今悼之。後汝傳官湖北時,買一妾,體態容貌,與婦竟無毫髮差,一見駭絶,署中及見其婦者,亦莫不駭絶。計其生時,婦尚未歿,何其相肖至此歟?又同婦一夫,尤可異也。

然此妾入門數月,又復夭逝,造物又何必作此幻影,使一見再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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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姚別峰,工吟詠,書仿趙吳興,神骨逼肖,嘗摹吳興體作偽跡,薰黧其紙,賞鑒家勿能辨也。與先外祖雪峰張公交相善,往來恆主其家,動淹旬月,後聞其觀潮沒于水,外祖甚悼惜之。余小時多見其筆跡,惜年幼不知留意,竟忘其名矣。舅祖紫衡張公,先祖母與先母為姑侄,凡祖母兄弟,惟雪峰公稱外祖,有服之親,從其近也。

余則皆稱舅祖,統于尊也。嘗延之作書,居宅西小園中,一夕月明,見窗上有女子影,出視則無,四望園內,似有翠裙紅袖,隱隱樹石花竹間,東就之,則在西,南就之,則在北。環走半夜,迄不能一睹,倦而憩息,聞窗外語曰:君為書金剛經一部,則妾當相見拜謝。不過七千餘字,君肯見許耶?別峰故好事,急問卿為誰,寂不應矣。

適有宣紙素冊,次日盡謝他筆墨,一意寫經,寫成,炷香供幾上,覬其來取。夜中巳失之,至夕,徘徊悵望,果見女子冉冉花外來,叩顙至地,別峰方舉手引之,挺然起立,雙目上視,血淋漓胸臆間,乃自剄鬼也,噭然驚仆,館僮聞聲持燭至,已無睹矣。頓足恨為鬼所賣。雪峰公曰:鬼雲拜謝,已拜謝矣。

鬼不賣君,君自生妄念,于鬼何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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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南溟明經曰:人生苦樂,皆無盡境,人心憂喜,亦無定程,曾經極樂之境,稍不適則覺苦,曾經極苦之境,稍得寬則覺樂矣。嘗設帳康寧屯,館室湫溢,幾不可舉頭,門無簾,床無帳,院落無樹,久旱炎鬱,如坐炊甑,解衣午憩,蠅擾擾不得交睫,煩躁殆不可耐,自謂此猛火地獄也。久之,倦極睡去,夢乘舟去大海中,颶風陡作,天日晦冥,檣斷帆摧,心膽碎裂,頃刻覆沒,忽似有人提出,擲于岸上,即有人持繩束縛,閉置地窖中,暗不睹物,呼吸亦咽塞不通,恐怖窘急,不可言狀。俄聞耳畔喚聲,霍然開目,則仍臥三腳木榻上,覺四體舒適,心神開朗,如居蓬萊方丈間也。

是夕月明,與弟子散步河干,坐柳下,敷陳此義,微聞草際嘆息曰:斯言中理,我輩沉淪水次,終勝於地獄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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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舅周籙馬公家,有老仆曰門世榮,自言嘗渡吳橋鈎盤河,日巳暮矣,積雨暴漲,沮洳縱橫,不知何處可涉,見二人騎馬先行,迂迴取道,皆得淺處,似熟悉地形者。因隨之行,將至河干,一人忽勒馬立,待世榮至,小語曰:君欲渡河,當左繞半裡許,對岸有枯樹一株可行,吾導此人來,此將所有為,君勿與俱敗。疑為劫盜,悚然返轡,從所指路別行,而時時回顧,見此人策馬先行,後一人隨至中流,突然滅頂,人馬俱沒,前一人亦化旋風去,乃知報冤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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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丈耕野,官涼州鎮時,攜回萬年松一片,性溫而活血,煎之,色如琥珀,婦女血枯血閉諸證,服之多驗,親串家遞相乞取,久而遂盡。後余至西域,乃見其樹,直古松之皮,非別一種也。主人煮以代茶,亦微有香氣,其最大者,根在千仞深澗底,枝幹亭苕,直出山脊,尚高二三十丈。皮厚者二尺有餘,奴子吳玉保嘗取其一片為床,余謂閩廣芭蕉,葉可容一二人臥,再得一片作席,亦一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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