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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氏尤淫凶得很,平日與光宗選侍趙氏,素不相容,她竟與忠賢設計,矯旨賜趙選侍自盡。選侍慟哭一場,盡出光宗所賜珍玩,羅列座上,拜了幾拜,懸樑畢命。裕妃張氏,因言語不慎,得罪客氏,客氏蓄恨多時,會張妃懷妊,約已數月,偏由客氏暗入讒言,只說張妃素有外遇,懷孕非真帝種,頓時惹動熹宗疑心,把她貶入冷宮。客氏禁膳夫進食,可憐一位受冊封妃的禦眷,活活的餓了好幾日,竟至手足疲軟,氣息僅屬。
會值天雨,張妃匍匐至檐下,飲了檐溜數口,無力返寢,宛轉啼號,竟死檐下。客氏之肉,其足食乎?馮貴人才德兼優,嘗勸熹宗停止內操,為客、魏所忌,不待熹宗命令,竟誣她誹謗聖躬,迫令自盡。熹宗尚未曾知曉,經成妃李氏從容奏聞,熹宗毫不悲切,置諸不問。哪知客氏恰已得知,又假傳一道聖旨,把成妃幽禁別室。
幸成妃已鑒裕妃覆轍,在壁間預藏食物,一禁半月,尚得活命。熹宗忽記及成妃,問明客氏,才知她幽禁有日。自思從前與成妃相愛,曾生過兩女,雖一併未育,究竟餘情尚在,向客氏前替她緩頰,始得放出,結局是斥為宮人,遷居乾西所。熹宗並未與客氏相通,乃受她種種挾制,反不能保全妾妃,令人不解。
惟是張皇后素性嚴明,察悉客、魏所為,很是憤恨,每見熹宗,必痛陳客、魏罪惡。熹宗厭她絮煩,連坤寧宮中,都不常進去。一日,閒步至宮,後方據案閲書,聞禦駕到來,忙起身相迎。熹宗入視案上,書尚攤着,便向後問道:「卿讀何書?」後正色答道:「是史記中趙高傳。」熹宗默然。隨後支吾數語,便又出去。看官讀書稽古,應知趙高指鹿為馬,是秦二世時一個大權閹,二世信任趙高,遂至亡國,此次張後所覽,未必定是趙高傳,不過借題諷諫,暗指魏忠賢,提醒熹宗,熹宗昏迷不悟,倒也罷了,偏這客、魏兩人,賊膽心虛,竟賣囑坤寧宮侍女,謀害張後,是時後亦懷娠,腰間覺痛,由侍女替她捶腰,侍女暗施手術,竟將胎孕傷損。過了一日,遂成小產。
一個未滿足的胎形,墮將下來,已判男女,分明是一位麟兒,坐被客、魏用計打落,小人女子之難養,一至于此。熹宗從此絶嗣。小子有詩嘆道:
王聖、趙嬈無此惡,江京、曹節且輸凶。
一朝遺脈傷亡盡,從此朱明便覆宗。
客、魏既計墮後胎,還要捏造謡言,汙蔑張後。說將起來,令人髮指,小子演述下去,也不禁氣憤起來,姑將禿筆暫停,少延片刻再敘。
第八十四回 王化貞失守廣寧堡 朱燮元巧擊呂公車
卻說熹宗皇后張氏,本祥符人張國紀女,國紀由女得封,授太康伯,客、魏嘗欲傾後,無詞可謗,左思右想,竟造出一種蜚言,謂後非國紀女,乃是系獄海寇孫官兒所出,想入非非。且揚言將修築安樂堂,遣後居住。安樂堂在金海橋西,從前孝宗生母紀氏,為萬貴妃所構害,謫居于此。此時欲張後入居,明明是諷勸熹宗,實行廢後故事。
熹宗不願允從,還算有一綫明白。客氏還不肯罷休,適歸家省母,母極力勸止,悚以危言,方纔擱過一邊。
看官聽著!小子敘述客、魏行事,多半是假傳聖旨,難道熹宗果耳無聞、目無見麼?我亦動疑。原來熹宗頗有小慧,喜弄機巧,刀鋸斧鑿,丹青髹漆等件,往往親自動手,嘗于庭院中作小宮殿,形式仿乾清宮,高不過三四尺,曲折微妙,幾奪天工。宮中舊有蹴圓亭,他又手造蹴圓堂五間,此外如種種玩具,俱造得異樣玲瓏,絶不憚煩。倒是一個工業家。
惟把國家要政,反置諸腦後,無暇考詢。忠賢嘗趁他引繩削墨的時候,因事奏請,熹宗未免厭恨,隨口還報道:「朕知道了,你去照章辦理就是。」至如廷臣奏本,舊制於所關緊要,必由禦筆親批;若例行文書,由司禮監代擬批詞,亦必書遵閣票字樣,或奉旨更改,用硃筆批,號為批紅。熹宗一概委任魏閹,以此魏閹得上下其手,報怨雪恨,無所不為。
魏閹置第宮南,客氏置第宮北,兩屋相去,不過數武,中架過廊一埭,以便交通往來。兩人除每夕肆淫外,統是設計營謀,傾排異己。客氏又在鳳彩門,另置值房一所,或謂客氏雖私忠賢,尚嫌未足,免不得再置面首,就是大學士沈,也曾與客氏結露水緣,是真是假,且勿深考。惟客氏日間在宮,夜間必往私宅,無非尋歡。
侍從如雲,不減禦駕。燈炬簇擁,遠過明星。衣服華麗似天仙,香霧氤氳如月窟。既至私宅,仆媼等挨次叩頭,或呼老太太,或呼千歲,喧闐盈耳,響徹宮廷。
至五更入宮,仍然照舊鋪排,絲毫不減,我說客氏夜來明往,不能與所歡日夕同居,還是失策。客氏又性喜妝飾,每一梳洗,侍女數輩,環伺左右,奉巾理髮,添香簪花,各有所司,不敢少懈;偶欲濕鬢,即選三五美人津液,充作脂澤,每日一易。自雲此方傳自嶺南老人,名群仙液,令人老無白髮。天不容你長生,如何是好。
又喜效江南妝,廣袖低髻,備極妖冶,宮中相率模仿,惟張皇后很是厭薄,凡坤寧宮侍女,概禁時裝,客氏嘗引為笑柄,後雖微有所聞,仍然吾行吾素,不改古風。還有客氏一種絶技,是獨得烹飪的秘訣。熹宗膳餐,必經客氏調視,方得適口,所以客氏得此專寵,恩禮不衰。相傳熹宗不喜近色,所以寵幸客氏者,在此,故特別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