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頁
現在安慶不能取,南昌又被我攻下,進無可進,退無可退,眾心懈亂,自在意中,試問世上哪一個人,肯平白地拚了性命,去求那不可必得的富貴呢?我今仗着機勢,發兵邀擊,他必不戰自潰,豈尚能與我相持麼?」正說著,帳外又報撫州知府陳槐,亦率兵到來,守仁喜道:「兵厚力集,不擒逆藩,更待何時?」當下接見陳槐,溫言慰勞,並檢閲新兵,一一安頓,不消絮述。越宿,復得偵報,說是宸濠的先鋒隊,已至樵舍。守仁即登堂升座,召集各將士道:「今日是叛藩就擒的日子,望諸君為國效勞,努力破賊!」眾將士齊聲應令。守仁傳伍文定至座前道:「前驅的責任,仍然勞君,請君勿辭!」文定欣然應諾,便召余恩道:「你去接應伍太守,我有錦囊一枚,內藏秘計。
可至軍前啟視,與伍太守依計而行,不得有誤!」言訖,遂取出錦囊,遞與文定。兩人領命去訖。又傳邢珣近前道:「我亦授你錦囊一個,你可照計行事,小心勿違!」邢珣亦受命而去。復語徐璉、戴德孺道:「兩公可分兵兩隊,作為左右翼,夾擊賊兵,不患不勝。」兩人亦唯唯去訖。上文用虛寫,此處用明示,無非為筆法矯變計耳。守仁分遣諸將後,也帶著親兵數千名,出城駐紮,專待各路捷音。小子有詩詠道:
誰言文吏不知兵,帷幄紆籌似孔明。
試看洪都操勝算,千秋猶自仰文成。文成系守仁謚法。
欲知勝負如何,待小子下回續詳。
第五十三回 伍文定縱火擒國賊 王守仁押俘至杭州
卻說宸濠圍攻安慶,相持半月有餘,尚不能下,正擬督兵填濠,期在必克,忽接到南昌被圍消息,不免心慌意亂,急令撤兵還救。李士實進諫道:「南昌守兵單弱,敵不過王守仁,我若還救,恐已不及了。」也有見識。宸濠道:「丞相欲再攻安慶麼?」士實道:「這也不必。
依着愚見,南昌無須還救,安慶亦可撤圍。」宸濠道:「照你說來,此後到哪裡去?」士實道:「何不逕取南京,即位稱尊?那時傳檄天下,大江南北,容易平定,還怕江西不服麼?」這便是守仁所說中策。宸濠沈吟半晌,復道:「南昌是我根本重地,金銀錢谷,積儲尚多,我若失去這項積儲,何處再得軍用?現在無論如何,只好還救南昌,顧全根本,然後再圖別策。」已不勞你費心了。
士實見進諫無益,默然退出,自嘆道:「不用吾言,還有何望呢?」誰叫你明珠暗投。
宸濠見士實退出,即督率將士登舟,溯江而上,直抵揚子江口,先遣精兵二萬,還救南昌,自率大兵後應。先鋒隊順風揚帆,聯舟直上,越過樵舍,進逼黃家渡,望見前面已有戰船,分作兩排列着,船上各插旗號,在前的是伍字旗,在後的是餘字旗,伍、余兩軍出現。他也不管什麼伍、余、元、卜,只仗着順風順勢,鼓噪前進。伍、余兩人,早已展閲錦囊,依着誘敵的秘計,佯為交戰,鬥不數合,返舟急走,一逃一追,逃的是假,追的是真。
宸濠聞前軍得利,也率眾繼進,只前軍與後軍,相隔尚遠,前軍亦不勝相顧,爭先恐後,弄得斷斷續續。恰巧邢珣奉了密計,繞出敵軍先鋒隊後面,衝擊過去,邢軍出現。敵軍不及防備,頓時忙了手腳,哪知前面的伍、余兩軍,又復翻身殺來,一陣掃蕩,把敵船擊沉無數。宸濠遠遠瞧見,即飭各舟赴援,不料行近戰線,左右炮響,殺出兩路兵船,左邊兵船上,懸着徐字旗號,右邊兵船上,懸着戴字旗號,徐、戴兩軍也出現。
兩翼官兵,攔腰截擊。宸濠顧東失西,顧西失東,戰不多時,撞舟折舵聲,及呼號慘叫聲,攪成一片,擾擾不已。伍、余各軍,已將前行的敵船掃淨,來助戴、徐。四五路的官兵,夾擊宸濠。
宸濠惶急異常,只好下令退走,好容易在官兵裡面,衝開一條血路,向東逃生。官兵趕了數十里,擒斬二千餘級,奪得船械無數,方纔收兵。
宸濠退保八字腦,夜間泊舟,與黃石磯相對。宸濠見磯勢頗險,問左右道:「此磯叫作何名?」左右多雲未知,惟有一小卒是饒州人,素悉地形,即上前答道:「這地名黃石磯。」宸濠大怒道:「你敢來訕笑我麼?」言未畢,已拔出佩刀,把小卒殺死。咄咄怪事。
劉養正進諫道:「大王何故殺此小卒?」宸濠尚帶著怒氣,悍然道:「他說是王失機,難道此磯已知我失敗,不是明明訕笑我麼?」養正道:「他說的黃字,是黃色的黃字,不是大王的王字,他說的石字,是石板的石字,不是失敗的失字,磯字與失機的機字,也是不同,幸勿誤會。」宸濠方知為誤殺,乃令軍士將小卒屍首,舁瘞岸上,嘆息罷了。但附從各將士,見宸濠如此昏瞶,料知不能成事,紛紛散去。
宸濠正愁悶無聊,忽又接着軍報,守仁已遣知府陳槐、林椷等攻九江,曾玙、周朝佐等攻南康。宸濠大驚道:「曾玙是建昌知府,頗有材名,他也幫助王守仁,去攻南康麼?借宸濠口中,敘出曾玙,省卻文中轉折。若南康、九江,被他奪去,我還有什麼土地?奈何奈何!」養正道:「事已至此,不必說了。現在只有振作軍心,再圖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