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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杲列兵城外,與世民夾着涇水。兩陣相對,未及交鋒。仁杲驍將渾乾等數人,已渡水降世民軍。那時仁杲知不能戰,亟引兵退入城中。
日已向暮,大軍繼至,合力圍城,到了夜半,守將多縋城投降,仁杲計窮力竭。沒奈何奉表投誠,開城納世民軍。世民入城後,收得精兵萬餘人,男女五萬口。諸將皆入賀世民,且問世民道:「大王一戰而勝,遽舍步兵,又無攻具,直趨城下。
眾皆謂城未可取,乃不日即平,偏為大王所料。敢問大王憑何測度,得此奇功。」世民道:「羅部下,統是隴外悍卒,我出其不意,將他擊破。他四處散潰,傷斃不多,我若緩追,他俱入城,再為仁杲收撫,復成勁旅,據城固守,勢必難圖。
惟乘勝急攻,潰卒無城可歸,當然散歸隴外。折摭虛弱,仁杲破膽,無暇為謀,不降何待?我所以得告成功哩。」於是諸將皆羅拜道:「大王勝算,誠不易及。」世民道:「我用謀,諸將用力,均為國家建功,何分彼此?」眾益悅服。
世民乃押送仁杲還長安,入朝獻俘。高祖諭世民道:「薛舉父子,多殺我士卒,必盡誅薛氏私黨,方可陰慰冤魂。」世民正欲奏阻,早有李密出班奏道:「薛舉殘殺無辜,所以致亡。陛下一視同仁,除仁杲外,既已降服,不可不撫。」密欲籠絡薛黨,故有是請,不應視為仁人之言。高祖乃命斬仁杲于市,並首謀數十人,余皆赦罪不問。總計薛氏父子據隴西,五年而亡。仁杲已死,有部將旁仚地,已降復叛。
仚地羌人,舉父子倚若長城,他自商雒出漢川,有眾數千,四處剽掠。大將龐玉往剿,反為所敗。仚地至始州,擄得王氏女,逼令野合。女有智謀,須仚地屏去部眾,方肯從命。
至部眾去遠,復欲與仚地行合卺禮。仚地為色所迷,取酒同飲。女佯作媚態,勸仚地連飲數十觥,仚地頓時醉倒。女拔仚地佩刀,用力刺仚地喉,仚地立斃,乃梟首潛奔,送首梁州。
梁州刺史以聞,詔封王氏女為崇義夫人。小子有詩詠道:
悍盜翻為弱女誅,誥封應降大唐都。
看她仗劍刺喉日,巾幗居然過丈夫。
薛舉已平,忽報宇文化及弒秦王浩,自稱許帝,朱粲也自稱楚帝,取唐鄧州,殺死刺史呂子臧,及撫慰使馬元規。竇建德復改國號夏,紀元五鳳,免不得又有一番征討事情,容至下回依次敘明。
本回敘李密及薛舉父子事,前後劃清,兩不相混,看似尋常敘述,而詳略處頗費苦心。且隋唐之交,群雄並起,幾不勝舉,非經犀利之筆,依次表明,則梳櫛不清,易眩人目。尤難在事不同時,興亡夾出,總敘則失之混淆,分敘則失之間斷,此豈率爾操觚,所得成章乎,若論夫李密之敗,咎在驕盈,薛仁杲之亡,未始非驕盈所致。古人有言:「驕必敗。」密以才智稱,尚蹈此失,遑論仁杲耶?故必忍其乃有濟,使驕即不足觀,謂予不信,盍觀是編!
第六回
盛彥師設伏斃叛徒 竇建德興兵誅逆賊
卻說宇文化及,及朱粲竇建德等,僭號稱尊,氣焰日盛。唐高祖欲依次往討,忽有一青年婦人,渾身縞素,踉蹌趨入,號啕大哭。高祖見了此婦,也不禁老淚潸潸。下筆奇突。
看官道此婦是誰?原來是高祖第五女桂陽公主,自高祖受禪後,所有各女,無論嫡出庶出,俱封以公主名號。柴紹妻系是嫡出,特封平陽公主。此女佐父有功,且竇後所生,只此一女,故本文敘桂陽公主處,又附筆帶入。此外庶出各女,惟桂陽公主聰穎工詩,亦為高祖所愛,下嫁華州刺史趙慈景。
慈景美丰姿,且有膂力,高祖因河東未下,刺史韋義節屢戰不利,乃命他為行軍總管,與工部尚書獨孤懷恩,再率兵往攻。懷恩兵至蒲阪,不設壁壘,驟為隋將堯君素所襲,倉猝敗走。獨趙慈景挺刃力戰,陷入敵陣,卒因力盡援絶,為君素所擒,梟首城外。警耗傳達長安,高祖方遣使持詔,詰責懷恩。
那桂陽公主,已自聞知,遂易裝入見高祖,泣請添兵派將,往報大仇。高祖情關兒女,未免愴懷,不得已勸諭再三,令返家守喪。一面命秦王世民為陝東大行台,所有蒲州及河北兵馬,並受節制。世民促獨孤懷恩進兵圍蒲州,君素百計備禦,終不能下。
高祖屢遣降將招諭,且允賜鐵券,準令免死。君素始終不從。再令君素妻至城下,呼君素道:「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道:「天下名義,豈是婦女所能知曉?」兩語說出,接連是颼的一聲,那妻已被射倒,急由唐兵救回,已是半死半活了。世民聞君素不降,再調兵助攻。
君素以死自誓,每語及國家,無不唏噓泣下。嘗語將士道:「我為國家大義,不得不死。若天已絶隋!別有他屬,我當自行斷首,付與君等,持取富貴。今城池尚固,倉儲甚豐,勝敗尚未可知,諸君幸勿懷異呢!」將士等一律感激,且因他平日馭下,嚴而有恩,因此遵囑靜守。
既而倉粟告罄,人自相食,君素部下薛宗,竟刺殺君素,持首出降。隋室忠臣,只有君素一人。懷恩正欲進城,不料城門復閉,他將王行本,復約束兵民,乘城拒守。懷恩不能入,只得把君素首級,函解京師,再行攻撲。
偏行本驍悍得很,竟招募死士,出搗懷恩。懷恩不及防備,竟被擊退。城內糧道復通,守備益固。這消息報入唐廷,當然下詔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