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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那些富貴人家還需要適當的交通工具,來往于長安城
漢朝首都的各條街道。只見街上停放著一排排馬車,銀閃閃、金燦燦,配有各類器具。馬匹收拾得整潔乾淨,蹄上釘着蹄鐵,身上備有馬鞍,懸掛着珠寶,並由鍍金或上漆的嚼子以及金色或鑲嵌的繮繩予以控制。除這些奢侈品外,還應記住飼養馬匹所需的相當大的費用:一匹馬所吃的穀物,相當於一個普通人家六口人的口糧。
富人們還有許多娛樂:他們常以觀看動物、鬥虎和異國伎人的表演自娛。演奏不再限於民間節日這樣的特殊場合,樂曲和舞蹈也比過去更加精彩。富人家這時還擁有配備鈴鼓的五人樂隊和家庭歌唱隊。
在各文明中,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水準,必然意味着兩種迥然不同的文化。隨着古代文明的到來,鄉村的低俗文化和城市的學校、廟宇及宮廷的高雅文化,取代了新石器時代的同一的文化(見第六章
第一節)。古典文明時期,文化上的分歧仍在繼續,這時,歐亞大陸所有高雅文化的核心是那些「聖書」——伊朗《亞吠陀》經解合刊、印度的《吠陀》、佛經、中國的諸子經典,以及基督教的《舊約·新約全書》。由於這些經文是知識的基礎,因此它們統治着教育,而這種教育往往帶有死記硬背和一味墨守成規的特點。
中國的考試、印度的辯論、希伯來人和基督教的師生對話,都是用來測驗學生對某一指定的知識體系的掌握程度。
這些聖書還用來向人們灌輸忠誠和服從的思想。任何拒絶接受官府訓令,或反對社會制度的行為,都被認為是不恕之罪,今生來世均將受到懲罰。在所有高雅文化中,「地獄」佔據着極為突出的地位,是那些敢於反對世俗或宗教首領的人們的永久集中營。一般說來,來世受懲罰的威脅極其有效地維持着社會現狀。
不過,各地農民的戲謔話表明,並非所有的人都是盲目的信徒。印度北方就流行着這麼一句俗語:「世上三個吸血鬼:跳蚤、臭蟲、婆羅門。」
古典文明的低俗文化,和古代文明的文化基本相同;與農田、作坊及家庭的日常工作有關的經驗知識,大體上還是一樣。為平息或控制可怕的超自然力量,各處都有相似的儀式、典禮和迷信活動,而這些東西與高雅文化所信奉的正式的宗教信仰沒什麼關係。例如:印度農民對破義擬中富有哲理的玄虛闡述一無所知,但都知道殘忍的妖怪、食生肉的吸血鬼和夜間出沒人世、嘴裡噴火、吞噬死屍腐肉的魔鬼。同樣,有位研究中國宗教的學者這樣評論道:
中國人的宗教生活不應分成儒、佛、道三家,更確切地說,應當分成兩個等級。即:普通百姓為一個等級,學者為一個等級。
普通百姓崇拜古代的、佛教的、道教的及其他來源的諸神和自然物。學者們卻只信奉上帝和祖宗,有時也敬奉孔子、佛陀、老子和幾位偉大的歷史人物,但從不信奉其他神靈。普通百姓相信占星術、曆書、釋夢、泥土占卜、巫術、骨相學、手相術、招魂術、各式算命、符咒、魔術以及各種迷信;學者們很少相信這些玩藝。普通百姓經常出入各類廟宇和神殿;學者們則迴避這些地方,只光顧聖堂、孔廟和詞堂,有時也去歷史偉人的廟地。
無知的人認為宗教儀式是神秘的;學者們認為純屬形式而已。無知的人多是宿命論者,認為禍福均由神靈直接支配;學者們卻不相信命運。無知的人們敬神,主要是為了求神賜福,尤其是為了求神保佑他們的子女平安,保佑他們生活富裕,長命百歲;學者們的崇拜,並不企求神靈恩賜,只是為了表示敬意。
除這一共同的階級基礎外,諸古典文明還都具有一種持久性和永恆性。儘管這些文明相互作用,反映了歐亞大陸新的普遍性影響,但實際上,這幾個世紀中,它們依舊保持了各自的特徵,從未有過一種文明統治另一種文明,或一種文明將其特徵永遠強加于另一種文明的情況。事實證明,希臘文化對中東的影響是短暫的,佛教在中國也未能取代儒教,相反,在其傳播過程中卻被漢化了。
造成地區獨立性的原因是,近代之前,以農業為基礎的文明缺乏技術和經濟資源,無法將其控制擴大到外部地區。近代科學和工業革命到來之前,地區間的霸權是行不通的;科學和工業革命賦予西方不僅控制歐亞大陸,而且控制全球的能力和動力。由於歐亞大陸各文明地區農業基礎相同,因此,誰也沒有占絶對優勢的能力和組織來戰勝各地所形成的地區自尊心和自我意識。看看中國佛教高僧玄奘的情況,便知這一點是何等強烈。
玄奘在
629年到
645年的十幾年中,參觀了印度許多佛寺,然後,他決定回國。
那爛陀
佛寺的僧侶們聽說他要走,都懇求他留下,說道:「印度是佛陀降生之地,佛雖離開塵世,但卻留下許多遺蹟。我們依次朝覲,崇拜他,讚美他,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幸福的呢?你既千里迢迢而來,又為何要走呢?況且,中國是個…微不足道的蠻族的國家;他們鄙視宗教和
佛教信仰,這就是佛陀為何不降生那裡的原因。那裡的人們思想狹隘,秉性極為粗暴,聖賢之人都不去;那裡的氣候寒冷,國土崎嶇,你應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