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若本生父改稱皇伯,歷考前代,均無典據,即如漢宣帝及光武帝,亦皆稱父為皇考,未嘗稱皇伯,至進封大國,尤于禮不合,請下尚書省集三省御史台議。太后也下手詔,說執政處事寡斷,徒起紛■。英宗只得將此事擱起,等考得確實典故再說。
轉眼便是一年,這一年裡面,御史呂誨、范純仁、呂大防,先後上疏固爭,都說王圭等所議不錯,請即照准。一連上了七道奏章,總是不見批答,又因為尊崇本生的話,乃是韓琦發起又上疏參他專權導諛,請免職治罪;又參歐陽修首倡雅議,媚君邀寵,請與附會不正的曾公亮、趙概一同貶謫。英宗只是置之不理。後來還是太后見群臣們永遠堅持下去,不是個道理,便下一道手詔道:
吾聞群臣議請皇帝崇封濮安懿王,至今未見施行。吾載閲前史,乃知自有故事。濮安懿王,譙國夫人王氏,襄國夫人韓氏、仙遊縣君任氏,可令皇帝稱親。濮安懿王稱皇,王氏、韓氏、任氏並稱後,特此手諭,其各欽遵。
中書處奉到手詔,呈于英宗。英宗又下詔辭讓一番,然後定議稱濮王為親,在墳園立廟,封濮王次子宗樸為濮國公;濮王名字,臣民均須敬避。一場聚訟才算了結。當下呂誨等一班御史,因朝廷不用他們的條陳,一齊繳還誥敕,回家待罪。
英宗令人送還他們,呂誨等又復固辭,且言與輔臣勢難兩立。英宗又轉問韓琦、歐陽修如何處置?兩人同聲奏道:「御史等以為勢難兩立。陛下如以臣等為有罪,當留御史,黜退臣等。」英宗默然不答,到了次日,下詔徒呂誨知蘄州,范純仁通判安州,呂大防知休寧縣。
司馬光等上疏乞留呂誨等,不報,又請與俱貶,亦不准。侍讀呂公著上言陛下即位二年,屢黜言官,何以風示天下。英宗不從,呂公著因乞外調,遂出知蔡州。一番大爭論,從此罷休。
治平三年十一月,英宗病又復發,韓琦入內問候,請早立太子,以安眾心。英宗點頭。韓琦取過筆硯,英宗勉強寫了「立大大王為皇太子」八個字,便將筆放下。韓琦道:「一定是潁王了,還要請陛下寫明。」英宗又批了「潁王頊」三個字,就倒在枕上。韓琦傅學士承旨張方平到福寧殿,草擬立太子制書。此時英宗病已甚重,制書草就,只能親筆寫了個「頊」字,發將出去,到了來年正月,遂崩于福寧殿。太子頊即皇帝位,是為神宗,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后為皇太后,立向氏為皇后。
這時乃是宋朝人才最盛之際。一班君子,如韓富文、趙范呂等人相繼用事。神宗初即位時,又授吳奎參知政事,司馬光為翰林學士,都是一時之彥。但是從來說的「物極必反,消長盈虛,互為乘除。」乃是一定的道理。那神宗鋭意圖治,雖然人才濟濟。他還以為未足,忽然想起王安石來,立刻傳諭執政,召他即日來京陛見。等了許久,總不見來,神宗問輔臣道:「朕在藩邸久聞王安石的名字,先帝也曾屢次闢召他,總託病不來。
朕疑他是個狂妄之人,現在又不肯應召,究竟是真有病麼?」曾公亮道:「王安石有宰相之才,必不至于欺罔朝廷。」吳奎進言道:「臣從前在外任時,曾與安石同事,其人護非自用,所以又多於闊,不近人情,萬一重用,必定紊亂朝綱。」神宗如何肯聽,又下詔旨,命王安石知江寧府。當詔書下去的時候,群臣都料定王安石一定不肯屈就,這道詔書又是白下的。
哪裡知道,竟有出人意料之事呢。
未知何事出人意料,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行新法誤用怪僻人 引刑律狡脫謀夫女
話說王安石乃臨川人氏,號介甫。少年時好讀書,善作文,曾鞏常拿他的文稿,與歐陽修觀看,大加賞識。從此他到處延譽,因得進士及第,授淮南判官。舊例判官秩滿,可以獻文求試館職。
安石獨不求試,遂調知鄞縣,尋通判舒州。文彥博任中書時,力為薦舉,乃召試館職,安石不至。歐陽修又薦為諫官,安石復以祖母年高為辭。修乃勖以祿養,在仁宗末年,薦為度支判官,安石又復辭讓,且懇求外補,因令知常州,改就提點江東刑獄。
為他屢次辭官,人都說他恬退為懷,賢士大夫都想望丰采,恨不一見。朝廷也想與以美官,惟恐他不肯屈就,後來改官同修起居注,他又竭力固辭。仁宗派閤門吏,將敕書送至其家,仍不肯接。閤門吏跟着安石,向他道喜。
安石反避到茅廁裡去了。閤門吏只得將敕書放於案上而回,安石又令人追上送還,往返了八九次,方纔收下。沒有多時,又升知制誥,安石卻立刻謝恩,不再推辭。直到仁宗崩駕,安石也回家裡居。
英宗朝雖然沒有做官,卻無時不想獵取高官。見鄉裡韓、呂兩族都做着朝廷顯官,便竭力去韓絳、韓維、呂公著結交,三人到京供職,便儘力替安石譽揚。神宗在潁邸時,韓維充當記室,每逢講解經義,至獨具見解的地方,必向神宗說道:「此是故人王安石的新詮,並非維所發明。」因此,神宗記憶在心內,一意要用他。
雖有蘇洵作《辨姦論》,說安石不近人情,是個大奸惹。又有呂誨劾他「大奸似忠,大詐似信;外示樸野,中藏奸巧;驕蹇慢上,陰賊害物。誠恐陛下悅其辯才,久而倚畀,亂由是生。臣究安石,本無遠略,惟務改作,立異於人,文言飾非,罔上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