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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竟迭遭挫敗,將有何面目見人耶?”參謀夏國相道:「大王差矣!以大王自離京以來,部下雖皆能征慣戰,但年來三軍無日不在戰陣中,疲瘁極矣。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強而求勝,勢難如願,徒自取辱耳。不如退守保寧,深溝固壘,以復養元氣。
待敵軍有隙可乘,然後乘而躡之,此萬全之策也。」三桂道:「保寧果能久守耶?」夏國相道:“保寧城池雖小,但地居險要,據此可以當敵軍之沖。我退而彼若來追,是我已反客為主矣。因而破之,不亦易乎?」
吳三桂深以為然,便傳令斂兵,退守保寧。劉文秀聽得,惟恐失敵,急傳令追趕。王復臣諫道:「我軍連勝,已足壯人心矣。論人馬多寡,我不如彼,若以孤軍深入,誠非計之得者。
不如待孫帥領兵到時,合而攻之,三桂即一鼓可擒矣。”劉文秀又道:「三桂,虎也。今彼既敗,若不迫之,將令再養元氣,後益難制,自當乘勢迫之。且吾軍所向克捷,部下人馬亦不為弱,何必待孫帥一軍,始行進取耶?」便不聽王復臣之言,領軍直躡三桂之後,直至保寧,傳令分軍四面圍攻。
王復臣又道:「望將軍切勿圍城,以三桂雖敗,尚未大挫也。困獸猶鬥,況彼擁十萬大兵乎?古人說得好:置諸死地而後生。三桂當困危之際,鼓勵三軍,亦易為其所用也。若不圍城,則彼唯有棄城而遁,我因而收復土地,不亦宜乎?」劉文秀不聽,只傳令圍城,並令部將張璧光圍西南,文秀圍西北,轉令王復臣指揮各路。
分撥既定,把保寧圍得鐵桶相似。時三桂方親自巡城,至西南一角,謂左右道:「此可襲而破之,不知誰人圍此間耳?」左右道:“此張璧光也。向為張獻忠驍將,十分悍勇。」
三桂道:「吾亦聞其人矣,勇而無備,不足畏也。」乃令精騎突出西南,轉戰而東,三桂自為內應,以破文秀。正是:雖嚴壁壘誇兵力,誤國城池中敵謀。
要知三桂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平西王兵進雲南城 永曆皇夜走永昌府
話說吳三桂在保寧城被困,見西南一帶為孫可望部將張璧光所守,軍勢懈惰,可以襲破,便定策遣精騎突出西南,轉戰而東,自己自為內應,準備乘勢由東門攻出。時王復臣在軍中,見保寧城上隱隱旌旗移動,便謂劉文秀道:「三桂將出矣。宜告誡三軍,速做準備。”劉文秀道:「兄何以知其將出也?」王復臣道:「三桂退守孤城,非便退也。
彼以十萬之眾千里而來,方欲踏平成都,安有因小挫折即行退走之理?彼扎守保寧,實欲窺我軍,乘懈再進。弟正為此慮,故時常留心。昨夜見城樓上各旌旗隱隱移動,非突出掩襲而何?將軍當有以防止。」劉文秀道:「足下實屬精細。
但我們追三桂至此,只欲求戰耳。彼突出而我迎戰,固所願也。」王復臣道:「某所慮者,只張璧光一軍耳。璧光勇而無謀,性又輕敵,不敗何待?此軍一敗,即震動諸軍矣。
倘有疏虞,四川震動,不可不慎也。」劉文秀道:「兄言亦是。張璧光雖屬悍勇,然性最疏失,吾當誡之。」說罷,正欲傳令張璧光軍中,忽西南角上喊聲大震,保寧城內有數千精騎突城而出,為首一員大將乃胡國柱,直攻張璧光一軍。
張軍皆未有準備。那張璧光一來輕敵,二來又不料吳軍猝至,一時慌亂。張璧光率軍混戰一會,無心戀戰,只望東門而來,欲與劉文秀合軍。胡國柱乘勢趕來。
劉文秀知道張軍已敗,一面防吳軍由東突出,一面欲援應張璧光。唯三桂在城上已知胡國柱得勝,吳三桂由東門即率兵殺出,正攻劉文秀一軍。劉軍以三桂掩出,軍心大亂。王復臣一軍,又為張璧光所擾,不能成列,欲退兵數十里,暫避吳軍,再圖進戰。
適事有湊巧,上流山水暴漲,三軍更為慌亂。劉文秀、王復臣兩軍皆不能支,三桂即號令諸將乘勢合擊。王復臣軍中多有逃竄,復臣手斬數人,猶不能止。時被吳軍圍困數重,復臣大呼道:「汝曹當見揚州之事,若降,必無生理。
苟不奮力,當盡死於此矣。」軍士聽得,雄心一振。復臣一馬當先,手斃吳軍十餘人,軍士皆隨復臣奮鬥,吳軍死傷亦眾。三桂轉怯,欲復退入城,夏國相諫道:“若再退,則保寧不守,而三軍性命亦難保矣。
成敗在此一舉,王爺勿自餒也。」
三桂大悟,復鼓勵三軍勇進。時復臣軍士已漸漸疲乏,圍者又眾,自知必敗,乃嘆道:「恨豎子不聽吾言也。大丈夫不能生擒明王,光復祖國,已自羞矣,豈可復為敵所辱!」遂拔劍自刎而死。後人有詩嘆道:
英風矯矯一元戎,辜負當年輔獻忠。
一死幸能存晚節,貞魂不滅鬼猶雄。
自王復臣歿後,軍士大半投降,三桂一一招納。劉文秀見張璧光已敗走,王復臣又已自刎,亦即解圍而去。三桂不敢追趕,夏國相道:「文秀最得士心,若留之休養元氣,終為我礙。今乘其敗,宜併力除之,以絶後患。」三桂道:「吾自帶兵數十年,平生未見有如此惡戰。勝敗原因,只差一着耳。使如復臣言,我軍休矣。」遂勒兵不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