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忽聽孫可望歸降,並來迎駕,便向永曆帝諫道:「孫可望又名孫朝宗。張獻忠因他悍勇,收為義子,所經戰事,皆以劫掠為事。當獻忠破蜀時,盡收府藏金銀,載入錦江,致為川將楊展所殺。可望幸逃,遂代領其眾。
今以三桂將行入川,遂陽為稱臣,實欲與我合而抗敵。此等人狼子野心,不足倚賴,臣以為可利用,則利用之,不宜倚為心腹。設相隨入川,一旦或有不測,實非國家之福也。」永曆帝道:「朕以他人馬尚多,可為助力,正欲倚之。
以朕今日棲息南服,正思北返,若不藉資群策群力,事亦難濟。以四川之雄,孫將軍之眾,若失此機會,實為可惜。」李定國道:「臣固言可用則利用之。不如縻以好爵,使興兵北伐,以牽制敵軍。
若他派員來迎,只言甫行即位,去留為人心所關,待時機稍定,然後入蜀可也。」永曆帝從其言,便以冠服賜命,封孫可望為景國公,令其興兵北伐,一面以婉言辭卻。
王復臣迎駕去後,王復臣以永曆帝不肯駕幸成都回覆可望,可望大不滿意,便謂復臣道:「明帝尚疑我也。但我等汗馬十數年,李、張二人究無寸地,而清國坐享漁人之利。我等實當歸輔明朝,挈天下而還朱家,以雪大恥。若大功既立,不患明帝尚疑我也。”
帳下總參謀劉文秀講道:“明公若始終存此心以助明朝,實國家之幸也。北京之師,某當斬三桂之頭以獻諸麾下。」
孫可望大喜,便令劉文秀提兵五萬,以王復臣為副帥,往迎三桂,孫可望自統大兵為後援。
惟孫可望既派出劉文秀、王復臣領兵往迎三桂之後,只道兩軍相持,必費時日,自計待劉、王兩將去後,至十五日起兵也不遲。可望又是個登徒之輩,天天只是迷于酒色。當張獻忠亡時,遺下妃嬪十數人,皆是張獻忠蹂躪各省時擄掠得之者,中多殊色,自獻忠亡後,孫可望擇其美者據為己有。有名杏娘者,年約二十,通文翰,善歌舞,為敘州生李功良之妻,其始買自勾欄,年十六即歸李功良家。
當張獻忠入敘州時,大肆殺戮,至李功良家,見杏娘美艷,即謂功良道:「此女是汝何人?何嬌艷至此?」李功良道:「此賤妾杏娘也,本姓王氏,某以千金購自勾欄已三年矣。」張獻忠道:「汝能以杏娘相讓否?倘能以杏娘獻出,即保全汝家。若不能,即全家死在目前,杏娘始終為朕所奪也。」李功良道:「大王既興大義,何必為此?」張獻忠怒道:「汝不必多言。
汝不以杏娘相讓,朕便不能取之耶?」李功良猶豫不捨,杏娘即上前道:「毋以妾一人而害及全家。且妾若得隨大王為貴妃,君從此亦可置身青雲。大王固能生殺人,亦能富貴人也,何戀戀為?」李功良見杏娘已出此言,又懼為獻忠所殺,遂以杏娘獻出。張獻忠大為歡喜,即留李功良家中男婦老幼六命。
自此杏娘遂歸於張獻忠,及稱號而後,即封為貴妃,極加恩寵。獻忠既亡,杏娘復歸於孫可望。那孫可望既得杏娘,正是朝夕不離,故自從分發劉文秀、王復臣帶兵往迎吳三桂之後,本該從速帶兵出發,做劉、王兩將的後援,偏是那杏娘撒嬌撒痴,孫可望又是依依不捨。湊着可望要出兵時,杏娘便道:「妾天幸得隨將軍,自念托以終身,日後得個好結果,今將軍又要舍妾而去。
以將軍南征北剿,往來不定,倘十年八年不回,這裡叫妾依靠何人?」說罷大哭。孫可望不禁為之悲感,隨道:「我正欲以成都為家,安肯舍此地而去?今不過以兵力為劉、王兩將後援。今幸一戰成功,斬了三桂逆賊,即重回此間,與卿再會,卿卻不必多慮。」杏娘聽了,依然不允。
孫可望又道:「俗話說救兵如救火,若我不出兵,是誤了劉、王兩將。且成都大局亦危,實不能不去的。」說罷,又三番兩次勸解。杏娘道:「將軍既要去,我如何敢阻擋?只可惜苦了我也。」說罷,又復大哭。
孫可望以未得杏娘允肯,意終不決。時前鋒已飛報道:「吳三桂人馬,大隊將抵敘州。”左右皆請孫可望從速出兵,並道:“自張大王歿後,四川已復失。今將軍以百戰之勞,復取四川,倘有差池,後日將不可收復。
以吳三桂非別將可比,為人悍勇耐戰,兵馬又多,若前驅稍挫,彼將全軍擁進,直進成都,那時救援已無及矣。為今之計,速進大兵,既可為劉、王兩將的後援,又可以鎮前敵的軍心。軍心一振,敵氣自奪。若將軍猶豫不決,後悔無及矣。」
孫可望亦以為然,仍再向杏娘說,力言不起兵不得。叵耐杏娘偏不肯離孫可望,可望無奈,便帶同杏娘一齊出兵。那杏娘向不曾見過戰陣,又不曾經過跋涉,故一路上只是緩緩而行。
那劉文秀、王復臣領兵先抵重慶。是時川省人心雖憤張獻忠從前橫暴,但孫可望一旦反正,民心自然歡喜。恰清將帶兵入川的,又是吳三桂,人人共憤,故乘孫可望一時反正,也紛紛附從。那劉文秀又善撫士卒,在軍中並與軍人同甘苦,是以重慶、敘州諸郡縣嚮日所失陷已隷清國版圖的,都次第收復。
當吳三桂大兵到時,一來兵行已久,又在疲戰之後,苦難得力,怎當得劉文秀人人奮勇。故吳三桂迎戰時,大小數十戰無不失利。三桂顧左右道:「不料孫可望軍中有如此勁旅,不料他部下又有如此能員。本藩自從寧遠回京,直至今日,何止百戰?無堅不破,無仗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