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說到這,又偷眼向康熙皇帝觀瞧,只見皇帝仍在點頭,緊鎖的眉頭已漸舒展,心知自己所慮,甚合康熙所思,便接着往下說:「然而匹夫之勇雖不可過慮,但也不得不防,不得不與之爭先。如今我軍雖然組織了進攻,但是軍心不穩固,而且士氣不高,這是兵家之大忌卻也不得不治。這也是微臣最大之憂也。」
明珠說完,見康熙皇帝已恢復了以前的神態,心中也不由高興。
「愛卿想如何恢復士氣呢?」康熙嘴角露着不易覺察的微笑。
但是善於察顏觀色的明珠對康熙的每一點微微的變化都看在眼裡,心裡明白康熙早已做了打算,於是便說:「微臣還是聽皇上的高謀遠略。」
康熙用充滿智慧的眼睛看著坐在下面的心愛大臣,爽然一笑:「朕也是想親征!」
康熙的這句話雖然不高,但很有力氣,每一個字都清晰準確地傳遞到尚書明珠的耳中,然而明珠聽來,康熙皇帝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聲春雷,在他的耳朵中轟然炸響,震得明珠的耳朵嗡嗡有聲,甚至几乎失去聽覺,明珠萬萬沒想到康熙皇帝竟會下如此的決心。
康熙皇帝的話音剛落,明珠就從凳子上騰地站起身,雙膝跪倒:「請皇上三思。」
康熙見明珠如此,卻未奇怪,彷彿事先早有預料。
康熙說道:「明愛卿請起。」
明珠並未起身,仍然跪着說:「臣再請皇上三思。」
康熙皇帝又是一笑,說道:「我意已決,明日太和殿奏議,你下去吧!」
明珠見事已如此,再多說了沒有什麼用處.於是說:「微臣告退。」說罷起身退出乾清宮.走到殿外。
殿外晴空萬裡,湛藍的天空有幾縷的輕薄的浮雲,太陽光朗朗地照着,揮灑着溫暖的力量,不時有幾絲微風吹過,雖然不能說是冷,卻也帶著涼氣。
明珠被這涼風吹拂,不禁打了個冷戰,這時,他才發覺額頭和後背已出滿了汗,明珠真的被康熙皇帝的那句話給震懵了,所有做出來的動作和說出來的話,都是出於本能的因素,的確未出自他的頭腦中理性的概念。他想記起剛纔在那一瞬發生的事情,但是卻一時回憶不起其中的細節。
「朕也要親征。」那句低沉有力的聲音又在明珠耳朵裡炸響,他又隨這聲炸響,顫抖了一下身子。
皇帝親征可不是件小事。
皇帝親征的確不是一件小事,而皇帝的話可不像幾歲頑童說說就算了,金口玉律可不是閙着玩的,親征更不是說說的兒戲!
陽光的普照和微風的吹拂,終於使明珠明白了皇帝的決定,這的確是一個輓救士氣的絶妙的良方。可是皇帝陛下開始緊皺的眉頭,臉色陰沉到底意味着什麼,他卻百思不得其解。
明珠就在這迷惑中走出了午門。
吳三桂的親征部隊確非尋常,一路行進,拔城奪寨不下數千座。捷報紛紛傳來,不啻給本已激情狂漲的吳三桂心中注入一支又一支的興奮劑,使他高興不已。
吳三桂所率的中路大軍,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前挺進,勢不可擋。沿途駐守的清兵清將在這種情形下簡直不堪一擊。他們由心理上懼怕進而導致了行動上的畏縮。吳三桂的軍隊還沒到,有的便望風而逃,早已不知去向,留下一個空城讓吳三桂來收拾。
吳三桂的軍隊當然也不客氣,該收的則收,該撿的則撿;一路上當然也有效忠朝廷,忠於皇帝的將領。率部下奮起抵禦吳三桂的軍隊突襲。他們雖然奮起殺敵,捨身前衝,但是吳三桂的人馬與他們相比卻無法相提並論。清兵清將孤立無援,左右受敵,逃無處可逃,走無處可走,只好拿着鷄蛋往吳三桂的石頭上碰。
吳三桂的大軍快接近了勛陽,很快就可以把第一步計劃實現了,又可以把第二個戰略計劃付諸實施了,吳三桂捻着鬍鬚,望着東北方向嘿嘿地笑了。
東北方向中吳三桂最大的目標。
這個目標無不一時一刻地存在於他的意識思維中。吳三桂為了它,可以放棄一切,可以讓自己披上逆子叛臣的名份,可以讓自己遺臭萬年!
這個目標是他的最高人生理想。
康熙皇帝說話一言九鼎。
就在明珠帶著那個永久抹不去的問號離開乾清宮的第二天,康熙皇帝在太和殿召集滿朝文武.商討自己親征吳三桂的事宜。
明珠從康熙那兒出來.還是晴空萬裡的,春風和煦,夏日暖暖。可是在傍晚時分,卻從西南方飄來了幾朵烏雲,停留在北京城上空,而且越聚越多,很快就連成一片,鋪散開來,把北京城遮蓋了個嚴嚴實實。
北京人向來愛看熱閙,加上幾朵雲在夕陽西下的時候來得有點冒昧,有點唐突,況且形狀很怪異,於是人們都出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烏雲不斷變幻着,剛開始像把衝天的劍,然後逐漸變成了狗形,吐着長長的大舌頭,瞪着圓圓的大眼睛,夕陽從中穿射而過,恰如狗眼噴射着火焰,再後來,狗一變卻成了龍形。噴雲吐霧,張牙舞爪,凌空盤旋。老百姓對那「劍」,那「狗」還議論紛壇,嘻說玩笑,做着各種各樣的解釋和推測。可等到那「龍」當空而現,眾百姓再也不敢言語,紛紛回到家中,關上了門。
宮裡面也無例外的看到了這個奇怪的烏雲變幻過程,同樣也做着這種多樣的猜測。
康熙皇帝就是在乾清宮前面的小廣場上看完這一過程的。
康熙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異常景像究竟是預示吉兆還是凶符,即命欽天監的官員速去察明,並來稟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