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則不但隔江對壘,而且派出了他新訓練出的水師。
那天,天氣晴朗,長江上空萬裡無雲。
「傳令,水師從洞庭湖入江,攻夷陵!」吳三桂派出三騎傳令。
荊州在元明清三代,即今日的江陵城,作為一個州,它在西漢時代曾包括湖北,湖南兩省之大。清代,它也包括了大約宜都至湖北監利一段約四百八十公里的地域,所以稱這段長江水面為荊江。
吳三桂的水軍從洞庭湖開出,溯江而上,半日內達荊江水域,荊州城清晰可見。
越過荊州水域,半日即可達夷陵。
夷陵即今日宜昌,為長江中游第一門戶。若奪下夷陵,則打通與四川的水路,又可沿江順流而下,攻擊、控制沿江重鎮。
為首的是三十艘快船開道。居中三艘大戰船是吳三桂的水軍大將劉之復、王會、陶繼智等三人。
清軍鎮守荊州的守將是統領將軍頃岱。
他接到陸路飛騎探報.吳三桂水師溯江而上欲奪夷陵,他立即命令荊州水師開出,橫江攔截。
清軍水師已有三十年的歷史,戰船眾多,裝備精良,不畏懼吳三桂這支新訓練的水軍。
只見十艘大戰船與一百多條小船橫江而和大周水師作戰。
清軍大船萬箭齊發,陸上又配以大炮轟擊;江中小船則如過江之鯽,與周兵小船糾纏在一起,士兵們在喊殺中矛鈎齊出,船幫相排,揮刀舉槍,相互砍殺……
吳三桂水師畢竟訓練時間不長,戰鬥力差,迅速潰不成軍,順流而退。
一月之內.水軍進攻三次,皆不能到夷陵城下。
吳三桂命令停止水軍攻擊,開進洞庭湖繼續訓練。
水軍失敗,他並不氣餒,因為未傷周軍元氣,他的陸上鐵騎依然無可匹敵。
於是,戰爭在湖南激烈地進行着。
可是,戰爭卻又在湖南膠着地對峙着。
當此之時,吳三桂似乎一下覺得自己是那樣的疲憊,他多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啊!
於是,他把湖南的全部軍務交與夏國相、胡國柱及馬寶等人,自己則率着一千人馬到成都小憩。
是的,吳三桂太累了。
他應該養精蓄鋭
強弩親征
夜色已經籠罩四川天府之國的大地。在茫茫暮靄下,四周高高的群山寧靜安謐,黑油油的樹木蒸騰着積聚一天的熱量,雲遮霧罩。蒸氣流動着,翻流着,充滿着整片樹木,從地表一直往上,竄出樹頂,徘徊一刻,便悄然散去,牽持起如煙的一縷,像隻驅遣不去的愁思留下來。
平整的土地,阡陌交通,亮閃閃的溝渠在夜色下僅射出淒涼的寒光,一跳一跳,田裡的莊稼齊膝高,在輕風吹拂下,搖晃着發出微弱的沙沙聲響。
山巒、樹林、田野儼儼欲睡。
在吳三桂的宮苑裡,此時卻是華燈初上;絲竹甫響。
宮中人們提着燈籠,手托食具、果盤,來往穿行,認識不認識的微微道個萬福,就又走向通往勾欄畫棟的廊院。
這是一座巨大的王府,庭院深深,飛檐鬥栱的建築層層疊疊,被迂迴曲折的長廊連通着,被曲徑通幽的石子或方磚的甬道連接着,點綴着假山、花草、樹木。
座落在中後部的大殿上。吳三桂手捧小圓蓋碗,品嚐着從雲南運來的普洱名茶。大廳裡燈火通明,燭光跳躍,時而「啪」地打出個火花,巨大的紅木雕花嵌寶的公案上,摞疊着文書,這是全國各地來的,有前線的戰報,私人的信札,同夥的盟約……諾大的廳堂裡,只有吳三桂一個人,那個勤快的僮僕在門外候着,毫無表情的臉上,一雙靈慧的眼睛在稍稍轉動,有意無意的看著院中的一座假山。要是在白天,常有一隻紅嘴、黑爪、黃色羽毛的小鳥到這來飲兩口水,可是現在沒有,現在是晚上,它肯定回到了巢穴中。
他在這站了一個多時辰了,除了一名小丫環送進去一杯茶,屋裡再沒有發生任何動靜,整個院裡靜得可怕,靜得疾人。
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其實,屋子裡的確沒有一點響動。
此時的吳三桂正坐在公案後的椅子裡,把頭靠在柔軟的虎皮墊子上,微閉兩眼,一臉的表情陰沉似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一杯茶,早已喝完,只剩下茶杯和杯底里的一泓茶底。
吳三桂抬起頭,直起身子,低頭看著桌上的一件文函,這是從長沙發來的緊急戰報,這是夏國相、胡國柱和馬寶派輕騎,馬不停蹄、晝夜兼程送來的。
上面說:清軍大兵壓境,鋪天蓋地,我們幾人,都聚在湖南,因此敵人無後顧之憂,全力撲向湖湘之地,……敵眾我寡,我軍難以靠兵力爭先……,徒守長沙沒有什麼益處,我等惟盼周王力解長沙危險。如果周王能用大兵,直趨汴梁
今開封,必能解長沙于危難之中,望周王守奪。
吳三桂把雙眼離開書案,把目光移向香爐。爐中的熏香燃燒着,散放出香艾芬芳的氣息。氣味清淡可人,隨着裊裊上升的青煙,瀰散到整個房間,吳三桂的目光正追逐着冉冉上升的如龍似蛇的煙縷。青煙隨意變幻着神秘莫測的身姿,飄向窗欞,飄出窗外,同時也把吳三桂的目光牽扯到外面無邊的夜幕當中。
外面夜色被挑掛在門口的大燈籠發出的光稀釋了,把院中的樹木掩映的影影綽綽。
天空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漆黑一片。
吳三桂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桌案,走向廳門。薄底的輕便快靴,踏上從門口一直鋪到桌前的薄厚適中的腥紅地毯,柔軟、舒適,腳感很好,既可以給人以腳踏實地的感覺,又獲得心理上快意的享受。
吳三桂不知在這條「路」上走了多少次,每次的感覺他都瞭然於心。然而今天,感覺卻全然不同,失去了以往的心滿意足,給他帶來了冗沓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