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汪士榮似乎清醒了一點,倒在地下,將手中玉蕭向石板一摔,立時斷成兩截,口中喃喃說著什麼。
「你說什麼?”周培公跨前一步,眼中竟迸出淚來,“告訴我,當辦即辦……」
「我說……」汪士榮慘笑道,「不枉死於你手,……真是知音知心,……我死之後……盼……盼……」他的頭一歪,這句話永遠埋在心裡,去了。
汪士榮當場被罵死。
王輔臣驚得渾身起慄。
他原是被眾將逼着脅從的,再環顧眾人,龔榮遇、張建勛等和廊下牙將一個個都如木雕泥塑一樣,又想想康熙皇帝對自己的恩寵,贈送豹尾銀槍,放回自己的兒子,不覺淚下,擺擺手說道:
「周先生,望勿食言,我……我……降了。」
王輔臣既降,平涼失守,但是,西北吳軍的根本卻未受到決定性打擊,從四川入侵陝西的王屏藩部仍有着相當戰鬥力。
這王屏藩本就是吳三桂手下一員猛將,有勇有謀,且對吳三桂絶對忠誠。當他在漢中聽到王輔臣降清的消息,一方面是憤怒有加,可另一方面卻似乎更堅定了他要頑強進擊清軍的信心。
此時,他全面整頓自己的防務,以迎接圖海大軍的挑戰。
王輔臣降清,周培公回到京師繼續為康熙出謀劃策,而圖海則率整個西北的全部清軍圍剿王屏藩。
於是,圖海與王屏藩即互相你來我往,各有勝負,似成鼎立之勢。玉屏藩似乎不能前進,圖海也不能將其消滅,但是,對於整個戰局來說,他則把吳三桂的一支勁旅牢牢地牽制在了西北戰場,使其不能南下支援更為重要的湖南戰場。
毫無疑問,真正的較量是在湖南……
二十七、親征大戰
吳三桂見眾人既不說話也不離去,好生奇怪。他不知道他已經在迷睡中過了三天三夜,而這三天三夜又着急死了多少人,害怕死了多少人。
正面戰場始終在湖南。
由於吳三桂想依湖南為根基穩定向前,並稱王建國,欲鞏固湖南而後北進,因而坐失良機。這一停頓,使清室中央有了喘息之機,大兵源源開赴湖南一帶合力阻截,又迅速分化擊破其餘叛亂省份,致使吳三桂再圖北進已是不能。於是,吳三桂只得由戰略上的進攻變成大兵壓境下的戰略防守。
慘烈的戰爭在湖南地區延續了八年!
輝煌的一瞬
吳三桂一開始就很明白,清朝拿不出名將和他抗衡,鰲拜被囚禁,多鐸、多爾袞已早不在人世,拿不出勁旅和他的關寧鐵騎為班底訓練出的鐵甲步騎較量,必定要傾全國之兵力來對付他。那時,其他各地乘機而起,八面夾攻,清軍豈不迅速瓦解崩潰。
所以吳三桂開始對清軍向湖南集中並不在意。他甚至感到是一種巨大的刺激和鼓舞,是一種無上的驕傲,以他的威名而成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了傾國之兵來圍剿他!若康熙蔑視他的存在,不在意他的舉兵的話,他的自尊心,一個著名的統帥的榮譽感是受不了的。
吳三桂畢竟是個職業軍人,他太重視軍隊實力本身,而看不到或不重視全面較量中軍隊之外的更為基礎的力量。
康熙皇帝行動迅速,他絶不敢輕視面臨的這位對手。
康熙知道,吳三桂統兵以來,几乎沒打過敗仗,說他指揮的軍隊是百戰百勝之師是毫不過分的。就其治軍、領軍、戰役運籌以及作為將領必須具備的素質而言,吳三桂都可以說是天性異稟,才能非凡!當年大清全部佔領遼東之時,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就像大海濤中的礁石,傲然孤守寧遠和山海關孤城,與清軍八騎勁旅廝殺惡戰不休,其勇猛,其膽識,其才智,令皇太極敬畏。在吳三桂的時代,清不能從山海關入主中原,對北京的侵犯只得繞道蒙古。
而雄才大略的多爾袞,對吳三桂的防範遏制,也是建立在敬畏其神勇的基礎之上的。
在清室皇帝和親王中,大約只有皇太極、多爾袞能使吳三桂不敢妄動。
康熙深知自己不是戰場上成長的皇帝,他只有依靠自己的政治天才來彌補軍事上的不足。他必須調集所有力量來對付這個為清室打下三分之二江山的赫赫統帥。
康熙認為,他能將吳三桂平定了,就足以對付天下任何叛亂。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一開始,康熙就明白,依靠漢兵綠營兵戰勝不了吳三桂
清制,漢軍掛綠旗,故稱綠營兵;為境內常備軍,一般總數在十萬左右。戰勝吳三桂,必須依靠八旗勁旅,必須搬出大清精鋭的老班底!
吳三桂在湖南一喘息間,康熙就一口氣派出了五位滿人親王統率大軍南下:
順承郡王勒爾錦封寧南靖寇大將軍,總督師;
安親王岳樂封定遠平寇大將軍,出江西;
簡親王喇布封揚威大將軍,鎮守長江北;
貝勒尚善為安遠靖寇大將軍,率二十門紅衣大炮守岳州;
康親王傑書出浙江向西攻湖南。
當時動員到湖南戰場上的總兵力達七十餘萬,可的確是真正的全力以赴!以致北蒙古的察哈爾王叛亂欲攻北京時,康熙已無兵可以抵禦,只有征發滿州旗主的家奴組織軍隊。
而對西北,則只派大將軍圖海統兵,貝子洞鄂騎兵進擊。
對廣東、廣西一帶則派巡陲領兵分化進攻。
對付吳三桂,康熙用了十分之九的力量,可謂是傾巢出動!
這是當時的總體態勢。
吳三桂重振當年的雄風。
為了愛妾陳圓圓,「衝冠一怒為紅顏」,率領五萬關寧鐵騎狂怒入關,勢如破竹,一日千里!
為了樹立自己的威名,揮師南下,橫掃大半個中國,無人匹敵!
面對康熙七十萬大軍源源不斷地湧來,他一點也不畏懼,反倒有一種刺激與興奮……多少年不打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