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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垂陷,紹宗、豐生等以為必克。忽然東北塵起,風沙迷目,同入艦坐避之。俄而暴風至,艦纜盡斷,飄船向城。城上人以長鈎牽住其船,弓弩亂髮。
紹宗赴水溺死,豐生逃上土山,城上人亦射殺之。初,術者言紹宗有水厄,故紹宗一生不樂水戰,至是其言果驗。高岳既失二將,志氣沮喪,不敢復逼長社,以故相持不下。先是孝武西遷,獻武王自病逐君之醜,事帝曲盡臣禮。
事無大小,必以啟聞。每侍宴,俯伏上壽。帝設法會,乘輦行香,執香爐步從。鞠躬屏氣,承望顏色。
故其下奉帝,莫敢不恭。及澄當國,倨慢頓甚。使崔季舒朝夕伺帝,察其動靜,纖悉以告。常與季舒書曰:「痴人比復何似?痴勢小差, 未宜用心檢校。」痴人,謂帝也。帝美容儀,膂力過人,能拔石獅子逾宮牆,射無不中,好文學,從容溫雅,人以為有孝文風烈,以故澄深忌之。帝嘗與澄獵于鄴東,彎弓乘馬,馳逐如飛,澄見之不樂。都督烏那羅從後呼曰:「天子勿走馬,大將軍嗔。」帝為之攬轡而還。又澄嘗侍帝宴飲,絶無君臣之分。酒酣,舉大觴屬帝曰:「臣澄勸陛下酒。」帝不勝憤曰:「自古無不亡之國,朕亦何用此生為!」澄怒曰:「朕!朕!狗腳朕!」使季舒毆帝。季舒見其醉,以身蔽之,假揮三拳。澄遂奮衣而出。次日,酒醒,亦自悔,乃使季舒入宮謝帝曰:「臣澄醉後,情志昏迷,誤犯陛下,乞恕不恭之罪。」帝曰:「朕亦大醉,幾忘之矣。」賜季舒絹百匹。然帝不堪憂辱,每詠謝靈運詩曰: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本自江海人,忠義動君子。時有常侍侍講荀濟,少居江東,博學能文,與梁武有布衣之舊。知梁武素有大志,負氣不服,常謂人曰:「會于盾鼻上磨墨檄之。」梁武聞而不平。及梁武即位,又屢犯其怒,欲集朝眾斬之,濟遂逃歸東魏。澄重其才,欲用濟為侍讀。獻武王曰:「我愛濟,欲全之,故不用濟。濟入宮必敗。」澄固請,乃許之。至是,知帝惡澄,密奏于帝曰:「昔獻武王歡有大功于國,未嘗失禮于陛下。今嗣王悖亂已極,陛下異日必有非常之禍。宜早除之,以杜後患。」帝曰:「深知成禍,其如彼何?」濟曰:「廷臣懷忠義者不少,特未知帝意耳。臣請為陛下圖之。」乃密與禮部郎中元瑾、長秋卿劉思 逸、華山王大器、淮南王宣洪、濟北王徽等歃血定盟,共扶帝室。帝從之。然欲納兵,恐招耳目,乃定計于宮中假作土山,開地道通北城外,納武士于宮,誘澄入而誅之。及掘至于秋門,守門者聞地下有響聲,以告澄。澄曰:「此無他,必天子與小人作孽,掘地道以納其黨耳。」遂勒兵入宮,見帝不拜而坐,曰:「陛下何意反?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負陛下?此必左右妃嬪等所為。」欲殺胡夫人以及李貴嬪。帝正色曰:「自古唯聞臣反君,不聞君反臣。王自欲反,何乃責我?我殺王則社稷安,不殺則滅亡無日。我身且不暇惜,況于妃嬪?必欲弒逆,緩速在王。」澄自知理屈,乃下床叩頭,大啼謝罪。帝乃召後出見,為之勸解。留宴于九和宮,命胡、李二夫人進酒,宮女奏樂相與酣飲,夜久乃出。居三日,訪知濟等所為,乃幽帝于含章堂,執濟等諸臣,將烹之。侍中楊遵彥謂濟曰:「衰暮之年,何苦復爾。」濟曰:「壯氣在耳。」因書曰:「自傷年紀摧頽,功名不立,故欲挾天子誅權臣,事既不克,粉骨奚辭?」澄愛其才,尚欲全之,親問濟曰:「荀公何為反?」濟曰:「奉詔誅高澄,何謂反耶?」澄大怒,揮使執去,與諸人同烹于市。澄疑溫子升知其謀,欲殺之。方使之作獻武王碑,碑成,然後收之於獄,絶其食,食弊襦而死,棄屍路隅,沒其家口。長史宋游道收葬之,人皆為游道危。澄不之罪,謂之曰:「向疑卿僻于朋黨,今乃知卿真重故舊、尚節義之人,吾不汝責也。」事平,復請帝臨朝。澄隱有受禪之志,將佐議加殊禮。陳元康曰:「王自輔政以來,未有殊功。雖破侯景,本非外賊。今潁川垂陷,反失二將,以致城久不下,願王自以為功。」澄從之。武定七 年五月戊寅,自將步騎十萬攻長社。
親臨築堰,堰三決。澄怒,推負土得及囊,並塞之,堰成。水勢益大。城中無鹽,人病攣腫,死者十八九。六月,大風從西北起,吹水入城,城遂壞。澄下令城中曰:「有能生致王大將軍者,封萬戶侯。若大將軍身有損傷,親近左右皆斬。」思政率眾據土山,告之曰:「吾力屈計窮,唯當以死謝國。」因仰天大哭,西向再拜,欲自刎。都督駱訓止之曰:「公嘗訓吾等:『賫吾頭出降,非但得富貴,亦完一城性命。』今高相既有此令,公獨不哀士卒之死乎?」左右遂共持之,不得引決。澄遣趙彥深就土山,遺以白羽扇,執手申意,牽之以下。見澄,澄不令拜,釋而禮之。思政初入潁川,將士八千人,及城陷,才三千人,卒無叛者。澄悉配其將卒於遠方,改潁川為鄭州,禮遇思政甚重。祭酒盧潛曰:「思政不能死節,何足為重?」澄謂左右曰:「我有盧潛,乃是更得一王思政。」初,思政屯襄陽,欲以長社為行台治所,浙州刺史崔猷以書止之曰:襄城控帶京洛,實當今之要地。如有動靜,易相應接。潁川既鄰寇境,又無山川之固,賊若潛來,徑至城下。莫若頓兵襄城,為行台之所,潁川置州,遣良將鎮守,則表裡膠固,人心易安。